方毅擋在了我面前，對他們說：「媽，林濤，你們先回去吧。讓靜靜也冷靜一下。這樣鬧下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最終，我媽被方毅半勸半請地推出了家門。關上門的那一刻，我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這個我曾經無比眷戀的家，如今，卻成了一座圍剿我的囚籠。而我的親人，就是那些手持刀槍的獄卒。
第5章 攤牌：我的錢，我的家
那次不歡而散後，家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媽沒有再打電話來，也沒有再發動親戚對我進行「圍剿」。我猜，她大概是徹底對我失望了，或者，是在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這段時間，我和方毅的生活也受到了影響。我常常在夜裡驚醒，夢見我媽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孝。工作時也總是走神，好幾次在會議上被領導點名批評。
方毅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一天晚上，他給我看了一份文件。
「這是什麼？」我接過來，發現是一份我們小家的財務規劃，做得非常詳細。上面清楚地列著我們每月的收入、支出、房貸、車貸，以及為女兒糖糖準備的教育基金，還有我們夫妻倆的養老儲蓄計劃。
「靜靜，你看，」方毅指著上面的數字，認真地對我說，「我們的生活，看起來光鮮，但其實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糖糖馬上要上小學了，好的學區房我們還沒著落。我們的父母年紀都大了，未來可能需要一大筆醫療開銷。我們自己的養老，也不能完全指望國家。我們的每一分錢，都有它的用處。」
他頓了頓，握住我的手：「我給你看這個，不是為了向你哭窮。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們這個小家，經不起你那樣無底線地去填補另一個窟窿。你的善良和孝順，不應該成為被無限索取的理由。」
看著這份清晰的報表，看著上面為我們未來規劃的每一個細節，我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流。是啊，我不是一個人。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需要我守護的愛人和孩子。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把娘家放在第一位，而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和我們共同的未來。
「方毅，謝謝你。」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一個星期後，我主動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這個周六，你和林濤來一趟我家。我們把所有的事情，當面說清楚。」我的語氣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委屈。
我媽在電話那頭冷哼了一聲，但還是答應了。她大概以為，我終於要「屈服」了。
周六那天，方毅特意請了假，在家陪我。糖糖被送去了外婆家。
我媽和林濤準時到了。我媽的臉色依舊很難看，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林濤則跟在她身後，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給他們倒了茶，然後開門見山。
「媽，林濤，今天請你們來，是想跟你們做個了斷。」
我媽一聽「了斷」兩個字，立刻就炸了：「什麼了斷？林靜，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說出不認我這個媽的話，我今天就死在你家門口！」
「媽，您先別激動。」我把方毅做的那份財務規劃，推到了她面前，「您先看看這個。」
我媽狐疑地拿起那幾張紙，林濤也湊了過去。他們看得並不仔細，只是草草地掃了幾眼上面的數字。
「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麼？跟我炫耀你們多有錢嗎？」我媽把文件拍在桌子上。
「不是炫耀。」我平靜地解釋，「我只是想讓您知道，我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和方毅，也背著房貸，也需要養孩子，也需要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我們沒有您想像的那麼輕鬆。」
「我不管你們輕不輕鬆！」我媽蠻不講理地說，「再不輕鬆，也比我和你弟弟強！你就有義務幫我們！」
「好，我們來說說『義務』。」我站起身，從書房拿出了一個帳本。
這是我從工作第一年開始記的帳，上面清清楚楚地記錄著我每個月給家裡的轉帳，給林濤交的學費、生活費，逢年過節給的紅包，甚至他買車時我出的那筆錢。每一筆，都有日期，有金額。
我把帳本翻開，放在他們面前。
「從我工作第一年開始，十五年，我總共給家裡轉了四十八萬。給林濤個人，包括學費、生活費、買車，總共是十二萬。加起來，是六十萬。」
我看著目瞪口呆的母親和弟弟，繼續說道：「我不是要跟你們算帳，更不是要你們還錢。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作為女兒，作為姐姐，我自認為，我已經盡到了我的義務，甚至超額完成了。我問心無愧。」
我媽的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白，她大概從沒想過，我會把這些帳目記得這麼清楚。
「現在，我們再來說房子。」我收起帳本，重新坐下。
「爸留下的老房子，拆遷款加起來，市值大概在三百萬左右。按照法律，這筆遺產，您有一半，我和林濤，各有四分之一。也就是，您有一百五十萬，我們姐弟倆，一人七十五萬。」
「您把整套房子都給了林濤，相當於，您把您自己那份，連同我那份，一共二百二十五萬，都贈予了他。對此，我沒有意見。我尊重您的決定，也願意成全我弟弟。這是我作為女兒和姐姐，對這個家，最後的退讓和情分。」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客廳里安靜得可怕，只能聽到我媽粗重的呼吸聲。
「但是，」我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情分，是相互的。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在付出。您讓我給您買養老房，寫您的名字，最後留給林濤。這意味著，要我再拿出至少一百萬，繼續去填補林濤的人生。對不起，這個義務，我沒有。這個錢，我不會出。」
我看著我媽，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的錢，首先要保障我和方毅、糖糖這個小家的生活。如果有餘力，我會孝順您，給您養老費，帶您去看病。但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我自己小家庭穩固的基礎上。我不可能，也絕不會，犧牲我的家庭，去成全您的偏心和林濤的未來。」
「媽，您總說，兒子是根。但在我看來，一個家庭的根，不是兒子或者女兒，而是愛和公平。一個沒有愛，也不講公平的家，早就爛了根。您今天所做的一切，不是在為林濤鋪路，而是在把他推向一個深淵。一個永遠學不會獨立，永遠只會依賴別人的深淵。」
「至於林濤，」我把目光轉向我那個始終低著頭的弟弟，「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你想要結婚，想要有自己的房子，就應該靠自己的雙手去掙，而不是指望母親的偏愛和姐姐的犧牲。如果你永遠都活在她們的羽翼下，你一輩子都挺不直腰杆。」
說完這番話，我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仿佛壓在心頭多年的巨石，終於被搬開了。
我媽呆呆地坐在那裡，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大概從未想過，那個一向順從、懂事的女兒，會以這樣一種冷靜而決絕的方式，跟她攤牌。
林濤的臉，則漲成了豬肝色。他猛地站起來，看都沒看我一眼，拉開門沖了出去。
我媽愣了幾秒，也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追了出去。臨走前，她回頭，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憤怒，有失望，但似乎，還有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動搖。
我知道，我們這個家，被我親手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也許會鮮血淋漓，也許會很久都無法癒合。
但我也知道，如果不撕開這道口子，讓裡面的膿瘡繼續潰爛下去，我們這個家，遲早會徹底爛掉。
第6章 裂痕與回聲
那場攤牌之後，我們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冰封期。
我媽沒有再聯繫我，林濤也沒有。我從親戚那裡零星聽到一些消息，說我媽逢人就哭訴，說我如何不孝，如何被金錢蒙蔽了雙眼，如何「胳膊肘往外拐」。而林濤，則跟他的女朋友因為婚房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
據說，他女朋友的父母原本以為拆遷房板上釘釘，才同意了這門婚事。現在，林濤不僅沒能全款拿到那套大房子，連另外買一套小房子的希望也破滅了，對方的態度立刻就冷淡了下來。
我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我並不希望看到林濤的婚事告吹，但他和他女朋友把一切都建立在我的犧牲之上，這本身就是一種錯誤。生活的耳光，雖然響亮，但或許能讓他清醒一些。
方毅看我情緒低落，便提議帶我和糖糖出去旅遊散心。我們去了一個南方的海濱城市，溫暖的海風，湛藍的天空，確實讓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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