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牌重重拍在桌上那一刻，整個技術團隊的集體出走已成定局。三千萬項目崩盤背後，是管理者與執行層無法調和的矛盾——當高壓、低薪與變數疊加，忠誠終將敗給生存法則。"
"陳總，我們走了。"
老張把工牌重重地拍在會議桌上，那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我從工位上抬起頭，看著技術部門的十幾個人排成一排，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決絕。這是我入職三年來從未見過的場面。
"項目做不下去了，工期壓成這樣，我們受不了了。"小李的聲音有些顫抖，但語氣很堅定。
陳總坐在辦公椅上，手指敲擊著桌面，神情平靜得可怕。他環視了一圈站著的人，最後目光落在老張身上："都想好了？"
"想好了。"老張點頭，"對面開的價格是這裡的1.5倍，我們沒理由不去。"
空氣凝固了幾秒。
陳總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我感到一陣寒意："行，祝你們前程似錦。"
我看著這些平時一起加班、一起吃夜宵的同事們，心情複雜得難以形容。
他們真的要走了，而且是一起走。
01
回想起來，這場集體跳槽並不是突然爆發的。
三個月前，我們公司承接了一個大型電商平台的技術改造項目。合同金額三千萬，是公司成立以來接到的最大訂單。
陳總在全員大會上興奮地宣布："這個項目做成了，大家年終獎翻倍！"
當時所有人都很興奮，技術部門的同事們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老張還專門制定了詳細的技術方案，小李負責架構設計，其他人分工協作。
但問題很快就暴露了。客戶方不斷變更需求，原本六個月的工期被壓縮到四個月，技術難度也比預期高出不少。
"這樣下去肯定完不成。"老張在一次技術討論會上說，"要麼延期，要麼加人。"
陳總的回覆很簡單："不能延期，客戶不同意。加人成本太高，你們想辦法。"
於是加班成了常態。從晚上八點到十一點，再到凌晨一點，最後乾脆有人在公司打地鋪。
我記得那段時間，小李的眼睛總是紅紅的，老張的頭髮明顯少了一大片。技術部的十幾個人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但項目進度依然滯後。
"再這樣下去，人要垮掉的。"老張私下裡跟我說，"陳總心太大了，什麼項目都敢接。"
轉機出現在兩個月前。隔壁那家網際網路公司找到了老張，開出了1.5倍工資的條件，還承諾不強制加班。
消息很快在技術部傳開了。有人心動，有人猶豫，但大家都在觀望老張的選擇。
"我考慮一下。"老張說。
但我看得出來，他已經動心了。
02
老張走了之後，公司瞬間陷入了混亂。
作為技術總監，老張掌握著項目的核心代碼和架構設計。他一走，剩下的人就像沒有了指揮官的士兵，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小李臨時被提拔為技術負責人，但壓力山大。客戶那邊催得緊，天天打電話詢問進度。項目組的人忙得團團轉，但效率明顯下降。
"沒有老張，我們根本搞不定這套架構。"小李在一次會議上直言不諱，"要麼找他回來，要麼重新設計。"
陳總臉色很難看："找他回來？他已經去競爭對手那裡了，你覺得可能嗎？"
重新設計意味著之前三個月的工作白費，時間根本來不及。項目陷入了僵局。
更要命的是，其他幾家公司也開始挖人了。技術部剩下的十幾個人，每天都有獵頭打電話。辦公室里人心浮動，工作效率進一步下降。
我記得那段時間，陳總經常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抽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有時候路過時，能聽到他在跟客戶解釋項目延期的原因。
"技術負責人突然離職，我們需要重新整合團隊..."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客戶當然不滿意。違約金、賠償金，各種經濟損失加起來可能超過五百萬。對於一家只有八十多人的公司來說，這幾乎是致命打擊。
辦公室里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有人開始更新簡歷，有人在群里討論外面的工作機會。
我也收到了幾個面試邀請，但一直沒有行動。倒不是對公司有多深的感情，只是覺得這個時候離開，有些不厚道。
直到那天下午，小李找到我："下周一，我們幾個人一起去面試。"
我愣了："幾個人？"
"技術部剩下的十幾個，基本都聯繫好了。"小李的表情很平靜，"這個公司沒救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這才意識到，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03
周五下午，小李帶著技術部剩下的十四個人走進了陳總的辦公室。
我坐在工位上，清楚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陳總，我們商量過了，準備一起離職。"小李開門見山。
辦公室里安靜了幾秒鐘，然後傳來陳總的聲音："理由呢？"
"項目做不下去，工作壓力太大，而且..."小李停頓了一下，"外面的機會更好。"
"更好是指工資更高？"陳總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不僅僅是工資，還有工作環境、發展前景。"另一個同事補充道。
我透過玻璃門看到陳總站了起來，走到窗邊。他背對著眾人，看了很久。
"你們什麼時候走？"
"下周一遞交離職申請，按法律規定提前一個月通知。"小李說。
"一個月？"陳總轉過身，"項目怎麼辦？客戶怎麼辦？"
"對不起陳總，但我們也要為自己考慮。"
辦公室里又是一陣沉默。我能感受到氣氛的緊張，其他部門的同事也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豎著耳朵聽。
終於，陳總開口了："我知道了。你們去準備離職手續吧。"
就這樣？沒有挽留，沒有加薪，甚至沒有情緒波動？
我看著走出辦公室的同事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解脫的表情。但也有一些意外，似乎沒想到陳總會這麼平靜地接受。
當天晚上，我路過陳總辦公室，看到他還在裡面。桌上放著厚厚一摞簡歷，電腦螢幕上是各大招聘網站的頁面。
他在找人替代我們。
但我知道，技術人員不是說招就能招的，尤其是經驗豐富的。即使找到了，磨合期至少需要三個月。等新人上手，項目早就黃了。
我敲了敲門："陳總，這麼晚還不回去？"
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你也要走？"
"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沒決定。"
"坐吧。"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陪我聊聊。"
我坐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覺得他們的選擇對嗎？"陳總問。
我想了想："從個人角度來說，對。從公司角度來說，不對。"
"那你呢？你會怎麼選擇？"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我自己也很糾結。
陳總笑了笑："其實我不怪他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天性。"
"那您打算怎麼辦？"
他看了看桌上的簡歷："招人唄，還能怎麼辦？"
我看著那些簡歷，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些都是有三五年工作經驗的技術人員，工資要求基本都在兩萬以上。按這個標準招十幾個人，僅工資成本就要增加一倍。
公司能撐得住嗎？
04
接下來的一周，公司徹底亂了套。
技術部只剩下我和另外兩個實習生，面對著一堆看不懂的代碼和無窮無盡的bug。客戶那邊催得更緊了，項目經理每天都要開會彙報進度，但根本沒有進度可彙報。
我盡力維護著現有的系統，但新功能開發完全停滯。那些複雜的業務邏輯和技術架構，沒有老張他們的講解，我根本摸不透。
更糟糕的是，其他部門也開始出現離職潮。銷售部走了兩個，運營部走了一個，連HR都在更新簡歷。
公司的氛圍變得非常微妙。剩下的人都在觀望，看陳總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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