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薇,你先去書房睡幾天吧,我媽腰不好,需要睡軟床。"
張明軒避開我的目光,聲音裡帶著一絲心虛。客廳里,婆婆正坐在沙發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看著我。
我停下手中整理床單的動作,看向那張我們睡了三年的大床。婆婆已經把她的行李箱放在了床頭,仿佛這裡本來就是她的地盤。
"書房的沙發床挺舒服的。"明軒補充了一句,語氣里透著討好。
我沒有爭吵,甚至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靜靜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轉身走向衣櫃,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這一刻,我心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碎了。
01
三年前嫁給明軒時,我以為找到了對的人。
他體貼溫和,會在我加班回來時煮好粥等我,會在我生病時請假照顧我,會在我和他媽媽發生小摩擦時充當和事佬。那時候我覺得,這就是理想中的婚姻生活。
公婆住在老家,一年也就來個兩三次,每次住一周左右。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能忍受婆婆的一些小習慣。她喜歡把我剛整理好的衣櫃翻得亂七八糟,說是幫我重新疊;她會在我做菜時站在一旁指指點點,說我放鹽放多了或者火候不對;她總是當著明軒的面說我這裡不好那裡不對,但語氣裡帶著笑,讓人覺得她只是在開玩笑。
明軒每次都會笑著打圓場:"媽,雨薇已經做得很好了。"然後轉頭對我眨眨眼,示意我別往心裡去。
那時候我確實沒往心裡去。新媳婦嘛,磨合期總是需要的。我告訴自己要大度一些,要理解老人的想法。
但是這次不一樣。
三天前明軒告訴我,他媽媽腰椎間盤突出復發,醫生建議臥床休息,在老家沒人照顧,所以要來我們家住一段時間。我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他爸爸呢?他還有個弟弟在老家,為什麼一定要來我們這裡?
但我沒有問出口。夫妻之間,總要有一個人先退一步的。
昨天他們到了,我特意請了半天假回來收拾客房,把最好的床品都換上了,還買了婆婆愛吃的點心。婆婆看了看客房,皺著眉頭說:"這床太硬了,我腰不好睡不了硬床。"
明軒立刻說:"那您睡我們的主臥吧,我和雨薇去客房睡。"
我當時愣了一下,但想想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夫妻倆擠擠客房的單人床,也能湊合幾天。
結果今天早上,婆婆又說客房太小太悶,公公睡不好。明軒想都沒想就說:"那爸媽你們睡主臥吧,雨薇去書房睡沙發床。"
就這樣,我從主臥被趕到了客房,再從客房被趕到了書房。
而他,理所當然地繼續睡在主臥的另一邊。
收拾衣服的時候,我的手在顫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失望。深深的失望。
這個我以為會保護我的男人,在他父母面前,我連個外人都不如。
02
晚上十點,我拖著行李箱敲響了對門陳阿姨家的門。
"雨薇?這麼晚了,怎麼......"陳阿姨看到我身後的行李箱,眼神里滿是疑惑。
"阿姨,您家對門那套小戶型還租嗎?我想租下來。"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陳阿姨是個熱心腸的人,平時見面總愛跟我聊幾句家常。她知道我和明軒的關係一直很好,所以看到這個情況明顯很吃驚。
"租是可以租,但是...你們夫妻倆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大事,就是家裡來客人了,我需要個安靜的地方休息。"我笑了笑,"您放心,房租我按月付,絕對不會欠的。"
陳阿姨遲疑了一下,還是把鑰匙給了我。那是一套四十平米的一居室,家具齊全,雖然有些陳舊但很乾凈。
我把行李箱放在床邊,環顧四周。這裡和我的家只有一牆之隔,但感覺卻像隔了整個世界。
手機響了,是明軒的微信。
"雨薇,你去哪了?書房的被子我已經鋪好了。"
我看著這條消息,想起他剛才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手指在鍵盤上停留了很久,最終只回了四個字:"我有地方住。"
他很快回覆:"什麼意思?你在哪?"
我關掉手機,走到窗邊。從這裡可以看到我家的陽台,燈還亮著,明軒應該還在等我回去。
但我不會回去了。至少今晚不會。
第一次一個人躺在陌生的床上,我卻睡得出奇地踏實。沒有婆婆在客廳看電視的聲音,沒有公公抽煙的味道,也沒有明軒翻身時的干擾。
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終於可以自由呼吸了。
半夜的時候,我聽到隔壁傳來開門聲,應該是明軒在找我。他在樓道里站了很久,我甚至聽到了他輕聲喊我名字的聲音。
但我沒有開門。
躺在黑暗中,我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的我,工作能力強,朋友眾多,有自己的圈子和追求。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了一個只會忍讓的怨婦?
什麼時候開始,我在自己家裡變成了最不重要的那個人?
03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去上班,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同事小麗察覺到我的異常:"雨薇,你今天看起來氣色特別好,是不是用了什麼新的護膚品?"
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確實,眼神比以前清亮了很多。"可能是睡得好吧。"
中午的時候,明軒給我打電話,聲音裡帶著焦急:"雨薇,你昨晚到底去哪了?我擔心死了。"
"我在對門租了個房子。"我平靜地說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租房子?為什麼要租房子?家裡有地方住啊。"
"書房的沙發床?"我反問。
"那就是臨時幾天,我媽的腰好了就回去了。你怎麼這麼小心眼?"他的語氣里開始有了不耐煩。
小心眼?我苦笑了一下。"明軒,我不是小心眼,我只是不想在自己家裡當個外人。"
"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我媽生病了需要休息,你作為兒媳婦讓一讓怎麼了?"
讓一讓。
從主臥讓到客房,從客房讓到書房,接下來是不是要讓到廁所里去睡?
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直接掛了電話。
下午的時候,陳阿姨給我發微信,說明軒來找過她,想要我租房的具體情況。陳阿姨沒有透露太多,只說我確實租了房子,其他的讓他自己問我。
傍晚下班回到小房子,我突然有種久違的輕鬆感。
我可以隨意地打開冰箱找吃的,不用擔心動了誰的東西;我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用聽婆婆的各種評論;我可以洗完澡穿著睡衣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不用擔心被人看到說我不得體。
這種感覺太美妙了。
晚上十點多,我聽到門外有腳步聲,然後是輕柔的敲門聲。
"雨薇,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開門,我們談談。"是明軒的聲音。
我沒有動。
"雨薇,你這樣做讓我很為難。我媽一直在問你去哪了,我總不能說你因為讓個床就跑出去租房子吧?這多丟人啊。"
丟人?
我坐在床上,聽著門外他的聲音越來越急躁:"你到底要怎麼樣?我已經跟我媽說了,等她腰好點就讓她回老家。你先回來好不好?"
等她腰好點。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一個月?半年?還是一年?
我始終沒有開門。
04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過上了前所未有的獨立生活。
每天早上,我在小房子裡煮咖啡,配著簡單的麵包當早餐。不用準備一大家子人的飯菜,不用聽婆婆嫌棄我做的不合她口味,不用看明軒夾在中間的為難表情。
工作之餘,我重新拾起了以前的興趣愛好。報了瑜伽班,買了很久想買但一直捨不得的書,甚至開始學習烘焙。
朋友們都說我最近狀態特別好,問我有什麼秘訣。我總是笑笑不說話。
明軒還是會時不時地來敲門,從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的請求,再到現在的沉默。有時候他在門外站很久,什麼話都不說,我能聽到他的嘆息聲。
我也不是鐵石心腸。有幾次差點忍不住要開門,但一想到他那句"你怎麼這麼小心眼",我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不是小心眼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
一個月後的某個周末,陳阿姨告訴我,她看到明軒的父母拖著行李箱離開了。我以為他會立刻來找我,但他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