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想到的是,王桂香不是要回自己家,而是要把王磊也接到我家來。
那天晚上,她小心翼翼地跟我們提起這件事。
"小東,小慧,我想跟你們商量個事。"她的語氣很謹慎。
"媽,您說。"王慧放下手裡的作業本。
"磊磊出來後,能不能先在我們這裡住一段時間?他現在什麼都沒有,需要時間重新開始。"
我愣了一下,這個要求確實有些突然。
"媽,他可以回家住啊,您和爸爸也能團聚了。"我試探著說。
王桂香的表情立刻變得複雜:"你爸那裡...暫時還不行,他還沒有完全接受磊磊犯錯這件事。"
"那需要住多久?"我繼續問。
"不會太久的,等他找到工作,有了穩定收入,就搬出去。"
王慧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請求的意思。
我知道她心疼弟弟,更心疼母親,但理智告訴我,這件事需要慎重考慮。
"媽,這個...讓我們考慮考慮好嗎?"
就在我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王桂香的眼神變了,從請求變成了恐慌,甚至還有一絲...威脅?
"小東,這件事真的很重要,磊磊他...他如果沒有地方住,可能會..."
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了,像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麼。
"會怎麼樣?"我追問道。
"沒什麼,就是擔心他想不開。"她匆忙解釋。
但我分明看出,她剛才想說的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的幾天,家裡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王桂香總是欲言又止,王慧也顯得心事重重。
我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正在逼近,但我說不清楚這壓力來自哪裡。
直到今天,王德成突然出現在我家,一切都變得明朗了。
05
王德成的到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站在門外的時候,我幾乎認不出來了,整個人瘦了一圈,頭髮也白了很多。
"爸,您怎麼來了?"王慧驚喜地開門。
王德成沒有回應女兒的熱情,而是直接走向了客廳,目光鎖定在王桂香身上。
"時間到了。"他只說了這四個字,但語氣中有種說不出的沉重。
王桂香渾身一顫,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
"我知道。"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什麼時間到了?你們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他們的對話。
王德成這才轉向我,眼神複雜地打量著我。
"小東,磊磊明天出來,必須住到你這裡來。"
他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爸,這件事我們正在考慮..."我想解釋。
"沒什麼好考慮的!"王德成突然提高了音量,"他必須住在這裡,這是唯一的辦法!"
"什麼唯一的辦法?"我越聽越糊塗。
"你別管那麼多,你只需要答應就行!"
看著他激動的樣子,我心裡湧起一股不滿。
雖然他是我的岳父,但這樣強迫我接受一個決定,實在太過分了。
"爸,磊磊是我小舅子,我肯定會幫他,但這件事確實需要從長計議..."
我的話還沒說完,王德成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條,遞給王桂香。
王桂香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還有一個月嗎?"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計劃改變了,必須提前。"王德成的語氣很沉重。
我伸長脖子想看清楚紙條上寫的是什麼,但王桂香緊緊攥在手裡,一個字都看不見。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能不能說清楚?"我終於忍不住了。
王德成和王桂香對視一眼,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小東,求你了,答應吧。"王桂香突然跪了下來。
這個舉動把我嚇壞了,我趕緊去扶她。
"媽,您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
"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磊磊必須住在這裡,必須!"
看著老人家跪在地上,我心裡既難受又憤怒。
難受的是她這個年紀了還要受這種委屈,憤怒的是我連事情的真相都不知道,就要被迫做決定。
"媽,您先起來,我們好好談。"
可是王桂香就是不起來,一個勁地哭。
王德成在一旁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在這個時候,我說了那句話:"讓我想想,這件事太突然了..."
話音剛落,王德成的巴掌就扇了過來。
"這個家你還想不想要了?"
他的咆哮聲在客廳里迴蕩,王桂香手裡的紙條在微微顫抖。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張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麼,能讓兩個老人如此失控?
當我的目光落在紙條的一角時,我看到了幾個模糊的字跡,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什麼,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06
我死死盯著那張紙條露出的一角,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字:"欠款通知書"。
腦海中無數個疑問瞬間串聯起來:王磊為什麼入獄?岳母這三年的異常表現?那些神秘的電話和匯款?
"爸,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王德成看到我的表情,知道瞞不住了,頹然坐在沙發上。
"小東,有些事我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他的語氣里滿是疲憊。
王桂香從地上站起來,用顫抖的手把紙條完全展開。
那是一張催款通知書,抬頭寫著"鼎盛投資公司",欠款金額讓我倒吸一口涼氣:三十萬。
"磊磊當年不是因為故意傷人進的監獄。"王桂香的聲音小得像在自言自語,"是因為賭博欠債,被高利貸逼急了,才動手打了人。"
我腦袋嗡的一聲,這個真相完全顛覆了我的認知。
"這三年來,那些放高利貸的人一直在催債,利息越滾越多,從當初的十萬變成了現在的三十萬。"王德成接著說道。
"可是這跟住我家有什麼關係?"我還是不明白。
王桂香抹了抹眼淚:"他們說了,如果磊磊出獄後沒有固定住所和擔保人,就要用其他方式討債。"
"什麼其他方式?"我心裡湧起不祥的預感。
"他們調查過了,知道磊磊有個姐夫在國企工作,有穩定收入,還有房子。"王德成的語氣越來越沉重,"他們要你做擔保人,如果磊磊還不上錢,就找你要。"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個真相如同五雷轟頂。
原來岳母這三年住在我家,不是因為和岳父鬧矛盾,而是在為這件事做鋪墊。
原來她那些神秘的電話,是在跟債主周旋,爭取時間。
原來那些匯款不是給王磊的生活費,而是在還高利貸的利息。
"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我感到一陣眩暈,"這是在拖我下水啊!"
"小東,我們真的沒辦法了!"王桂香哭得更厲害了,"房子已經抵押了,所有積蓄都搭進去了,還是不夠。"
"那你們可以報警啊!高利貸是違法的!"
王德成苦笑一聲:"報警?你以為我們沒試過嗎?那些人太狡猾了,表面上都是合法的民間借貸,證據鏈做得很完整。"
"而且磊磊當年簽的那些文件,確實是自願的,警察也沒辦法。"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和絕望。
這一家人為了還債,竟然策劃了三年,要把我拖下水!
07
"所以,你們讓媽住我家三年,就是為了今天?"我看著王德成,心情複雜得無以復加。
王德成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愧疚:"小東,我知道這樣做對不起你,但是我們真的走投無路了。"
"這三年來,我們想盡了各種辦法,賣房子、借錢、打工賺錢,但是高利貸的利息太可怕了,永遠還不完。"
王桂香在一旁補充道:"那些人說得很清楚,如果找不到有經濟能力的擔保人,他們就要磊磊一輩子給他們打工還債。"
"什麼叫一輩子打工還債?"我感到毛骨悚然。
"就是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販毒、打架、敲詐勒索,反正就是永遠別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王德成的聲音裡帶著絕望。
我忽然明白了他們的苦衷。
作為父母,看著兒子即將掉進萬丈深淵,怎麼可能不想救?
可是作為被蒙蔽的女婿,我又怎麼能接受這樣的欺騙?
"那現在怎麼辦?我如果做了擔保人,他們會怎麼樣?"我問出了心中最擔心的問題。
"只要你在擔保書上簽字,證明磊磊有穩定的住所和工作環境,他們就會給我們時間慢慢還錢。"王桂香眼中閃爍著希望,"你不用真的拿錢,只是一個形式上的擔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