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張淑芬出院回家的日子，本該是雙喜臨門。一邊是添丁進口的喜悅，一邊是康復歸家的安穩。
然而，空氣中卻瀰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剛經歷生產之痛的新手媽媽林婉，拖著虛弱的身子獨自在廚房忙碌。
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響起，下班的兒子石磊踏進家門。
他目光掃過屋內，最終定格在那一桌倉促的飯菜和妻子蒼白的臉上。
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即將在這個看似團圓的夜晚，以最激烈的方式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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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壓抑的歸家
石磊推開家門，一股混雜著淡淡中藥味和食物味道的空氣撲面而來。
並不像想像中那樣溫馨。
客廳里，他的母親張淑芬正靠在沙發上，腿上蓋著薄毯，臉色還有些病後的虛弱，但眼神卻利落地掃視著四周。
父親石建國坐在一旁看報紙，眉頭微蹙，似乎對紙張的翻動聲有些不滿。
「爸，媽，我回來了。」石磊換著鞋，聲音裡帶著下班後的疲憊，也有一絲讓父母安心住下的刻意放鬆。
「嗯，回來了。」石建國從報紙後抬起眼，點了點頭。
張淑芬則直接許多：「磊磊，這房子朝向是不是有點問題？下午這會兒，客廳一點太陽都見不著，陰冷陰冷的，對我這剛出院的骨頭可不好。」
石磊還沒來得及回答，廚房裡傳來輕微的鍋鏟碰撞聲。
他循聲望去。
妻子林婉繫著圍裙的背影顯得有些單薄，正踮著腳想去拿吊櫃里的什麼東西，動作明顯有些吃力。
她剛出月子沒多久。
石磊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
他快步走過去。「婉兒，拿什麼？我來。」
林婉回過頭，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倦容，額角還有細密的汗珠。
她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拿個盤子。媽說想喝點燉得爛爛的粥，我看看用哪個鍋合適。」
「媽不是才出院嗎？醫生說需要清淡點。」石磊壓低聲音，手已經越過她，輕鬆取下了櫥櫃高處的砂鍋。
「是，清淡。」林婉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像氣音，「但媽說白粥沒味，得用高湯底，還得把肉燉化了融進粥里才行。我剛把湯熬上。」
石磊看著灶台上已經翻滾著熱氣的湯鍋，旁邊還放著幾樣洗好待炒的蔬菜。
顯然，這不只是一頓簡單的粥。
「你怎麼不等我回來弄？」石磊的語氣裡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心疼和一絲責怪。
「媽說餓了，等不及你下班。」林婉垂下眼，繼續著手裡的活，「而且，爸也想早點吃晚飯，說習慣了家裡的作息。」
石磊抿緊了唇。
他知道父母剛來，許多習慣需要磨合。
但讓剛生完孩子、身體還沒恢復的妻子獨自張羅這麼一頓「符合要求」的晚飯，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挽起袖子：「我來幫忙。」
「別！」林婉輕輕推他，「你出去陪爸媽說說話吧，他們念叨你一天了。我這裡快好了。」
她眼神里有一絲懇求，似乎怕他在廚房幫忙反而引來更多不必要的關注和議論。
石磊被半推著出了廚房。
母親張淑芬的目光立刻追了過來：「磊磊，工作一天累了吧？快歇歇。廚房的事兒讓林婉忙就行，女人家家的，這些本來就是她該做的。以前我生完你沒幾天，就下地幹活了，還要伺候你一大家子人呢……」
又來了。
石磊心裡一陣煩躁。
母親總是有意無意地提起「當年」，然後用她的標準來衡量現在的林婉。
他悶聲應了一句：「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張淑芬拔高了點聲調，「都是這麼過來的。嬌氣多了，對身體恢復沒好處。」
石建國也放下報紙，加入了話題：「你媽說得對。女人不能太慣著。家裡來人了，更得勤快些，顯得懂事。」
石磊感覺胸口那股鬱氣更重了。
他瞥了一眼廚房。
林婉正端著沉重的湯鍋倒湯，手腕微微發抖。
他幾乎要立刻起身過去。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此刻他過去，換來的不會是父母的體諒，反而可能是對林婉「連這點事都做不好還需要男人幫忙」的指責。
這種無形的壓力，從父母踏進這個家門起，就無處不在。
第二章：「都是為了你們好」
晚飯終於上桌。
粥熬得的確糜爛鮮香，幾個小炒也色香味俱全。
但林婉幾乎沒什麼胃口，坐在桌角，默默吃著，偶爾因為孩子房間裡一點輕微的動靜（孩子由暫時請的育兒嫂在房間照看）而側耳傾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林婉啊，」張淑芬喝了一口粥，慢悠悠地開口，「這粥味道還行，就是鹽味稍微淡了點。我這次住院啊，口味是變重了些，下次你記得多放半勺鹽。」
林婉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輕聲應道：「好的，媽。醫生說您剛出院，還是少吃點鹽好。」
「我心裡有數。」張淑芬不太在意地擺擺手，「對了，我看陽台上晾的那些小衣服，料子是不是太硬了？新生兒皮膚嫩，得用最軟的純棉，最好用紗布。你們年輕人買東西，就圖個好看，不實用。」
林婉解釋：「媽，那些都是純棉的，而且反覆洗過幾次了，很軟的。」
「再洗也沒天然紗布軟。」張淑芬語氣篤定，「明天我去買點好的紗布料子，我來給孩子做幾件。哎呀，要不是這次突然住院，我早就該給大孫子準備上了……」
石磊插話：「媽，不用麻煩了。婉兒準備了很多，夠穿。您身體剛好，多休息。」
「麻煩什麼？給我親孫子做衣服，高興還來不及呢！」張淑芬瞪了兒子一眼，「你們不懂，孩子穿百家衣才好養活，自己做的更貼心。林婉，你說是不是？」
林婉低著頭，嚼著飯，含糊地「嗯」了一聲。
石磊看到，她扒飯的速度加快了些。
飯後，石磊本想幫忙收拾，卻被父親石建國叫住了。
「磊磊，過來陪爸下盤棋。讓你媽和林婉收拾就行。」
石磊看向林婉。
她已經站起身，開始默默收拾碗筷，動作麻利卻透著一股沉重的疲憊。
張淑芬也站起身，卻沒有動手幫忙的意思，而是跟著林婉走進了廚房。
石磊心不在焉地和父親下著棋，耳朵卻豎著聽廚房的動靜。
果然，沒多久，母親的聲音又清晰地傳了出來。
「林婉啊，這洗碗布不能這麼放，容易滋生細菌。」
「抹布要分開用，擦桌子和擦灶台的混一起像什麼樣子？」
「你看看這油煙機，邊上都沾了油污了，平時得多擦擦。」
「不是我說你，這些家務活就得精細點。磊磊工作辛苦，回來得有個清爽環境。你現在雖然帶孩子，但也不能把家裡弄得亂糟糟的……」
一句接一句，不是手把手的教導，而是居高臨下的挑剔。
林婉幾乎沒有回應。
只有水流聲和碗碟碰撞聲持續著。
石磊手裡的棋子捏得死緊。
父親石建國似乎毫無所覺，還在點評棋局：「你這步棋走得臭！心浮氣躁！」
石磊猛地站起身。
「爸，我去看看。」
他走到廚房門口。
只見母親站在一邊「指揮」，林婉正彎著腰擦拭已經光潔如新的灶台，側臉繃得緊緊的。
「媽，」石磊的聲音有點發硬，「您去看電視吧，這裡我來弄。」
張淑芬回頭，一臉「你這孩子真不懂事」的表情：「你來什麼來？這是男人待的地方嗎？我這是在教她怎麼把家打理好！都是為了你們這個家好，現在不多說說，以後更不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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