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挺好的。」石磊走過去，拿過林婉手裡的抹布，「婉兒累了，一天都沒歇著。」
林婉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有感激，也有擔憂。
她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別說了。
張淑芬把這點小動作看在眼裡，臉色沉了下來：「喲，我這當媽的還說不得了？磊磊，你這娶了媳婦忘了娘是吧？我辛苦把你養大，現在說幾句都是為了你們好，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張淑芬的音調揚了起來，「我看你就是被媳婦迷昏頭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連媽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這跟林婉沒關係！」石磊的火氣也有點壓不住了。
「怎麼沒關係？我看關係大了！自從我們來了，她就沒個笑臉，是不是不歡迎我們老兩口？嫌我們給你添麻煩了？」張淑芬越說越激動，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林婉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石建國也聞聲走了過來，沉著臉：「吵什麼吵？像什麼話！磊磊，怎麼跟你媽說話呢！」
石磊看著一臉委屈憤怒的母親，一臉威嚴的父親，還有旁邊搖搖欲墜、滿眼無助的妻子。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這個家，突然變得讓他窒息。
第三章：無聲的哭泣
深夜。
石磊處理完一點工作郵件，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
林婉背對著門的方向側躺著，似乎已經睡著了。
孩子在小床里睡得正香。
石磊嘆了口氣，躺下，從後面輕輕抱住妻子。
手掌觸及她的手臂，卻感到一片冰涼的濕意。
他心中一緊，強行將她的身體扳過來。
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他看到林婉滿臉的淚水，眼睛紅腫，正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那種無聲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讓石磊心痛。
「婉兒……」他聲音沙啞，慌忙地去擦她的眼淚，「怎麼了？別哭，別哭啊。」
林婉終於忍不住，把臉埋進他的胸口，壓抑地抽泣起來，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對不起……對不起……」她斷斷續續地說著，「是我不好……我不該忍不住……惹爸媽不高興了……」
「胡說什麼！」石磊抱緊她，心像被刀割一樣，「你哪裡不好？你做得夠好了！是我不好，我沒處理好。」
「不是……媽說得對……我可能……可能真的不是個好媳婦……連頓飯都做不合胃口……家裡也收拾不好……」她的自我否定讓石磊心驚。
「那是她吹毛求疵！故意找茬！」石磊脫口而出，隨即又壓低聲音，「你別往心裡去。明天我就跟他們說，讓他們……」
「不要！」林婉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他，「別說！求你了！不然媽更覺得是我在挑撥！你讓我再適應適應……也許習慣了就好了……」
看著她卑微懇求的樣子，石磊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意識到，父母才來了不到一天，已經快要把他那個曾經開朗自信的妻子壓垮了。
她不是在適應，而是在強行壓抑自己，甚至開始自我攻擊。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更不是他承諾給林婉的未來。
他想起談戀愛時，他保證過不會讓她受委屈。
想起她懷孕時，兩人一起期待新生命，規划著未來小家溫馨的畫面。
想起她生產時經歷的痛苦，他心疼地發誓要好好照顧她。
可現在呢？
他讓她在自己的家裡，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痛苦。
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和怒火在他胸腔里交織翻滾。
他輕輕拍著林婉的背，不再說什麼，只是眼神在黑暗中變得無比堅定。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第二天晚上，石磊提前下班回家。
推開門的瞬間，他看到的依然是林婉獨自在廚房忙碌的孤單背影。
而沙發上，母親正高聲挑剔著粥的火候，父親看著報紙，對眼前的一切習以為常。
石磊積壓的怒火終於衝破了臨界點。
他猛地將公文包摔在沙發上，發出的巨響讓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在父母驚愕的目光中，他指向門口，聲音冷得像是結了冰：「出去！現在就從我家出去！」
第四章：風暴驟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廚房裡的水流聲停了。
林婉驚愕地轉過身，手裡還拿著沾水的青菜，臉色瞬間慘白。
沙發上的張淑芬和石建國，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臉上憤怒和指揮若定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轉換，就被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覆蓋。
「你……你說什麼？」張淑芬最先反應過來，聲音尖利得刺耳，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指著石磊，手指都在發抖，「石磊！你瘋了？！你再說一遍！你讓誰出去？！」
石建國也「啪」地一聲把報紙摔在茶几上，霍地起身，胸膛劇烈起伏，臉色鐵青：「混帳東西！你再說一遍試試！反了你了！」
巨大的咆哮聲驚動了育兒嫂，她從孩子房間探出頭看了一眼，立刻嚇得縮了回去，關緊了門。
石磊站在客廳中央，胸口因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但眼神卻異常冰冷和堅定，沒有絲毫退縮。他重複了一遍，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我說，出去。從我的家裡出去。」
「你的家？這是你的家？！」張淑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徹底炸了，「沒有我和你爸，哪來的你？！沒有我們，哪來的這個家？！你現在翅膀硬了，要趕父母出門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你這個不孝子！要天打雷劈的啊！」
她捶胸頓足，開始哭天搶地，仿佛受了世間最大的冤屈。
石建國更是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幾步衝到石磊面前，揚手就要打：「我打死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石磊一把抓住了父親揮下來的手腕，力量大得讓石建國愣了一下。
「爸，」石磊的聲音壓抑著巨大的痛苦和決絕，「我再說最後一次，請你們離開。別逼我說更難聽的話。」
「難聽的話？你還有什麼難聽的話？！」張淑芬撲過來，撕扯著石磊的衣服，「你說啊！你說！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就是為了今天趕我出門的？！是不是她！是不是林婉攛掇你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這個女人搞的鬼！她容不下我們！她……」
「夠了！」石磊猛地甩開母親的手，一聲暴喝震得整個屋子都嗡嗡作響。
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母親，一字一句地說道：「跟她沒關係！全是我的意思！你們看看這個家，自從你們來了，還像個家嗎？！」
他指向廚房門口瑟瑟發抖、淚流滿面的林婉：「她！你們的好兒媳！剛給你們生完孫子，身體還沒恢復！昨天一個人給你們做一大桌子菜，今天又一個人忙活晚飯！你們呢？坐在沙發上像個老太爺老太太！挑三揀四！指手畫腳！她有一點不合你們意，就是一頓數落！你們誰幫過一把手？誰問過她一句累不累？！」
他又指向父母，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還有你們！口口聲聲為了我好，為了這個家好！可你們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拆我的家，磨我的媳婦！這是我的妻子！是我要過一輩子的人！不是你們家的免費保姆，更不是你們的出氣筒！」
積壓了一整天的怒火、心疼、愧疚，在此刻徹底爆發。
石磊像一頭被觸逆鱗的雄獅，守護著自己瀕臨崩潰的伴侶和領地。
張淑芬被兒子從未有過的兇狠模樣嚇住了，一時忘了哭嚎。
石建國也氣得說不出話，只會重複：「反了……反了……」
「對！我就是反了！」石磊豁出去了，「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們，這個家，是我和林婉的家！怎麼過，我們說了算！輪不到別人來指手畫腳，就算是父母也不行！」
「婉兒的委屈，我受夠了！你們看不慣，可以走！我給你們叫車，給你們訂酒店，費用我出！但想在這個家裡繼續作威作福，讓她難受，絕對不行！」
他的話擲地有聲，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林婉捂著嘴，眼淚洶湧而出。
不是委屈，而是因為石磊這番毫不遲疑的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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