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試圖講道理：「媽，我就回去幾天，過完年初三初四就回來。這幾天，可以讓張偉……」
「張偉？」婆婆嗤笑一聲打斷她，「偉子是個男人，哪會做這些？再說了，我們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團圓過年，你倒好，自己拍拍屁股回娘家了？像什麼話！讓親戚朋友知道了，不得笑話死我們老張家？說我們這媳婦一點規矩都不懂！」
「規矩？」李薇的血一下子涌了上來，「媽，回娘家看自己父母，是什麼不懂規矩的事嗎？我已經四年沒回去過年了！」
「四年又怎麼樣？女人結了婚，就是以婆家為重！」婆婆說得斬釘截鐵，「你走了，這家就轉不動了！這年還過不過了？票退了！等你什麼時候把我們伺候到頭了再說回娘家的事！」
如此理直氣壯，如此理所當然。
李薇渾身發抖，看向張偉，希望他能說句話。
張偉卻只是低著頭，飛快地按著手機螢幕，假裝什麼都沒聽見，仿佛這場爭吵與他無關。
那一刻，李薇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她知道，指望這個男人，是不可能的了。
壓抑的火苗在李薇胸腔里跳躍，幾乎要衝破喉嚨。她看著婆婆那張寫滿理所當然和控制欲的臉，又看了一眼那個鴕鳥一樣埋著頭的丈夫。
最後一絲忍耐終於崩斷。
她猛地站起身，不再看婆婆，而是直接走到張偉面前，聲音因為極力克制而顯得有些顫抖，卻異常清晰：「張偉，你怎麼說？臘月二十八，我和苗苗，到底能不能走？」
張偉被逼到牆角，不得不抬起頭，臉上是煩躁和為難交織的扭曲表情：「哎呀，你……你非要這個時候鬧嗎？爸媽都在這……」
「我問你，我和苗苗，能不能按時回我媽家過年？」李薇打斷他，目光死死盯著他，不容他迴避。
婆婆尖利的聲音插了進來，帶著命令的口吻：「偉子！告訴她！這票必須退了！她走了誰伺候我們？這家裡離了她就不轉了？」
張偉看看怒氣沖沖的母親，又看看眼前眼神冰冷的妻子，嘴唇囁嚅了幾下。
最終，他避開李薇的目光，極其艱難又懦弱地吐出一句：「薇薇……要不……媽說得也有道理……爸媽難得來一趟……你……你就把票退了吧……明年，明年我一定陪你回去……」
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薇看著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看著他如此輕易地就犧牲掉她的期盼，將她推向伺候他父母的深淵。
所有的委屈、憤怒、不甘，在這一刻匯聚成一種奇異的冷靜。
她忽然笑了，笑容很冷，帶著一種決絕的味道。
「退票？」她重複了一遍，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客廳安靜下來。
「好。」
她拿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快速操作了幾下。
然後，她將手機螢幕轉向那目瞪口呆的一家三口，上面顯示的卻不是退票成功的介面。
章節四：攤牌與反擊
手機螢幕上，白底黑字，是一份清晰無比的文檔標題——
離婚協議書（草案）
這幾個加粗放大的字，像一顆重磅炸彈，瞬間投擲在死寂的客廳里，將剛才還瀰漫著的理所當然和強勢命令炸得粉碎！
婆婆的眼睛猛地瞪圓了，嘴巴張著，足以塞進一個雞蛋，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她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噎住了，發出「嗬」的一聲短促抽氣，手指顫抖地指著螢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直事不關己的公公也猛地坐直了身體，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螢幕碎裂也渾然不覺，驚駭地看著李薇，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兒媳婦。
最震驚的莫過於張偉。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整個人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臉色煞白，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恐慌：「薇薇！你……你幹什麼？！你胡鬧什麼？！快收起來！」
他下意識地就要去搶手機，被李薇冷冷地躲開。
「胡鬧？」李薇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逐一掃過眼前這三個把她當免費保姆的人，「我覺得，在你們一家子眼裡，我才是那個最大的笑話吧？」
她將手機螢幕轉向婆婆，語氣冰冷：「你不是問，我走了誰伺候你們嗎？」
「答案就是，」她一字一頓，清晰無比，「誰、愛、伺、候、誰、伺、候！」
「從今天起，我不伺候了。」
她收回手機，目光轉向面如死灰的張偉：「張偉，你不是永遠選擇當你爸媽的好兒子嗎？不是覺得你媽說的都有道理嗎？好啊，這個機會我給你。簽了字，你就能全心全意、毫無負擔地給你爸媽當一輩子乖兒子，好好伺候他們，誰也礙不著你。」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弧度：「至於我，就不留下來礙你們的眼，耽誤你們一家團圓了。」
「你……你……」婆婆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指著李薇薇，氣得語無倫次，「反了！反了天了！你竟敢……竟敢用離婚來威脅我們？！離就離！嚇唬誰呢！偉子！跟她離！看她離了我們老張家怎麼活！」
然而，張偉卻像是被抽走了魂，癱坐回沙發上，雙手插進頭髮里，發出痛苦的嗚咽聲。他太了解李薇了，她平時溫柔，但一旦下定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她拿出這個，絕不是簡單的威脅。
他從未想過，一向溫順的妻子，會被逼到這一步。
「媽！你少說兩句吧！」他猛地抬頭，衝著母親吼了一句，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然後他又看向李薇，語氣近乎哀求：「薇薇，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們不退票了，你回去，你想回去多久都行……爸媽……爸媽我來安排，我想辦法……你別衝動……」
「衝動？」李薇看著他慌亂的樣子，只覺得可悲又可笑，「張偉，我不是衝動。我是醒了。」
「從你們一家子理所當然地把我當保姆使喚，卻連我一年回一次娘家的基本權利都要剝奪的那一刻起，我就醒了。」
「這五年，我受夠了。今天，不是你們要求我退票，而是我，通知你們——」
她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和力量。
「我的去留，由我自己決定。這個家，要麼按我的規矩來，要麼，就散夥。」
章節五：抉擇與新生
李薇的話，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剖開了這個家庭長期以來虛偽的「和諧」，露出了內里扭曲不堪的權力關係。
客廳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牆上掛鐘的滴答聲，格外刺耳。
婆婆囂張的氣焰被徹底打掉了。她看著兒子痛苦哀求的樣子，看著李薇冰冷決絕的眼神，終於意識到，這個平時不聲不響的兒媳婦，不是嚇唬人，她是來真的。
她可以不在乎李薇，但她不能不在乎兒子會不會真的離婚，不能不在乎孫子會不會失去完整的家庭，更不能不在乎老家親戚知道真相後的指指點點。
她那張刻薄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慌亂和不知所措。她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挽回的話，卻拉不下臉。
公公重重地嘆了口氣，第一次開口，聲音沙啞：「小薇啊……有話好商量……別……別動不動說離……」語氣軟了下去。
李薇不為所動，只是看著張偉：「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簽，或者不簽。明天之前，給我答案。」
說完，她不再看他們任何人，轉身走進臥室，開始收拾自己和女兒的回娘家行李。她的動作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意味。
那一晚，這個家註定無眠。
第二天，李薇請了假。她沒有做早飯，沒有打掃衛生，只是陪著女兒在臥室里玩。
客廳里，低沉的爭吵和哭泣聲斷斷續續傳來。是張偉在和父母攤牌。
中午時分，張偉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敲開了臥室的門。他手裡沒有拿著離婚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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