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聲音越來越大,胸口憋著的那股氣,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曉曉的臉已經徹底白了,她放下了筷子,低著頭,一言不發。那副樣子,在我看來,就是默認,是心虛。
「曉曉,你說句話啊。」我把目光轉向她,咄咄逼人,「你覺得媽說得對不對?」
她抬起頭,眼圈紅了,聲音很低,帶著一絲顫抖:「媽……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像是一瓢油,瞬間澆在了我心裡的那團火上。
她承認了!她真的背著我,每個月給她媽打那麼多錢!
「對不起?你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冷笑一聲,「你對得起我賣掉老房子的錢嗎?你對得起我每個月掏心掏肺給你們還的房貸嗎?林曉曉,我問你,你每個月給打多少錢?」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李偉「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拉住我的胳膊:「媽!您別這樣!有話好好說!」
「你給我坐下!」我甩開他的手,「這裡沒你的事!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讓她自己說!」
整個客廳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聲。
曉曉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她看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沉默,比任何辯解都更讓我憤怒。
我覺得自己被徹底地背叛了。不僅僅是金錢上的,更是情感上的。我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掏心掏肺地對她好,可她呢?她心裡只有她自己的媽,她自己的家。我們這個家,對她來說,或許只是一個可以暫時棲身的屋檐,一個可以幫她分擔原生家庭重擔的跳板。
「好,你不說是吧?」我看著她,心一點點變冷,變硬,「你不說,我替你說。四千!每個月四千塊!對不對?」
曉曉的身體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仿佛在問我怎麼會知道。
看到她這個反應,我心裡最後一點僥倖也破滅了。
「怎麼?很驚訝我怎麼知道的?」我從口袋裡掏出下午存錢的那張回執單,用力拍在桌子上,「林曉曉,我趙淑蘭這輩子沒做過什麼虧心事,自問對你,對你們這個小家,是仁至義盡了。我沒想到,我養了三年的,竟然是只白眼狼!」
「媽!您怎麼能這麼說曉曉!」李偉急了,擋在曉曉面前。
「我怎麼不能說?我說錯了嗎?」我指著曉曉,手都在發抖,「她花著我的錢,去養她媽,還不讓我說?李偉,你給我讓開!我今天就要問問她,她到底把我們這個家當什麼了?把 我 這個婆婆當什麼了!」
飯桌上的紅燒肉還冒著熱氣,可我們三個人的心,卻比冰窖還要冷。
我知道,這個家,要變天了。
第3章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李偉把我拉進了他的臥室,關上了門。客廳里,隱約傳來曉曉壓抑的哭聲,那聲音像一根細細的針,一下一下扎著我的神經。
「媽,您先消消氣,聽我解釋。」李偉的臉上滿是焦急和疲憊。
「解釋?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坐在床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們倆,是不是合夥瞞著我一個人?」
李偉的眼神躲閃了一下,低下了頭。
這個動作,已經給了我答案。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三寸。原來,連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也選擇了站在他媳婦那邊。
「媽,不是您想的那樣。」他蹲在我面前,仰著頭看我,聲音里滿是無奈,「曉曉她……她家裡的情況,您也不是不知道。她爸走得早,她媽一個人把她拉扯大不容易,身體一直不好,又沒有退休金。這幾年,她媽的腎病越來越嚴重,每個星期都要去做透析,那費用……」
「腎病?」我愣了一下。這件事,我確實不知道。曉曉只跟我說過她媽身體不好,有關節炎高血壓,我以為就是些老年人的常見病。
「是,腎衰竭。醫生說,只能靠透析維持著。」李偉的聲音更低了,「這件事,曉曉一直不讓我告訴您。她說,您為我們這個家已經付出太多了,她不想再給您添麻煩,不想讓您覺得她是在圖咱們家什麼。她想著,她自己每個月工資七千多,省一省,擠出四千塊給她媽寄回去,正好夠她媽的醫藥費和基本生活費。」
我聽著李偉的解釋,心裡的火氣不但沒有消,反而燒得更旺了。
「不想給我添麻煩?說得真好聽!」我冷笑著,「她這是不想給我添麻煩,還是根本就沒把我當一家人?這麼大的事,她寧願自己偷偷摸摸地干,也不願意跟我說一聲?在她眼裡,我趙淑芬就是個不通情理、會因為親家母生病就跟她翻臉的惡婆婆,是嗎?」
「不是的,媽!曉曉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她就是那個意思!」我打斷他,「如果她真把我當自己人,就應該在第一時間把困難攤開來說。我們是一家人,有困難,大家一起想辦法。她媽生病了,需要用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別說四千,就是五千,只要我們有,也該出!可她是怎麼做的?她選擇瞞著我!她寧願自己節衣縮食,讓你跟著她一起受罪,也不肯跟我張這個嘴!這說明什麼?說明她心裡有鬼!她覺得這錢拿得不光彩!」
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尖銳。
「還有你,李偉!」我指著他的鼻子,「你是我的兒子!你怎麼也跟著她一起糊塗?你難道不知道,媽是什麼樣的人嗎?你寧願看著你媳婦委屈,看著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你也不肯說句實話?你的心,到底長在哪邊?」
李偉被我問得啞口無言,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張了張嘴,最後只是頹然地垂下頭,說了一句:「媽,我們是怕您多想。」
「怕我多想?」我氣得笑了起來,「現在我不止是多想了!我現在是心寒!我算是看透了,在你們眼裡,我就是個外人!一個只配出錢,不配知情的外人!」
我越說越委屈,眼淚不爭氣地涌了上來。
這三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放棄了老家悠閒自在的生活,放棄了跟老姐妹們跳廣場舞、打牌聊天的樂趣,一頭扎進這個小家裡,當牛做馬。我圖什麼?不就是圖兒子過得好,圖一家人和和美美嗎?
可結果呢?我換來的是隱瞞和欺騙。
我覺得我所有的付出,都成了一個笑話。我的尊嚴,被他們踩在了腳下。
門外,曉曉的哭聲漸漸停了。
過了一會兒,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曉曉站在門口,眼睛又紅又腫,手裡端著一杯水。她走到我面前,把水杯遞給我,聲音沙啞地說:「媽,您喝口水,潤潤嗓子。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瞞著您。」
我看著她,沒有接那杯水。

她的道歉,來得太晚了。在我看來,這不過是事情敗露後的無奈之舉,沒有半分誠意。
「你的錯?你現在知道錯了?」我冷冷地看著她,「如果今天我沒有發現那條簡訊,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瞞到我老眼昏花,瞞到我進棺材的那一天?」
「我不是……」曉曉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讓您為難。我媽那邊,是我做女兒的責任,我不想把這份負擔,轉嫁到您和李偉身上。」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我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你的責任?你盡責任的錢,是從哪兒來的?你的工資是七千,你給四千,剩下三千。你吃我們家的,住我們家的,你日常的開銷,哪一樣不是這個家在承擔?你花的每一分錢里,都有我的退休金,都有我給你們還的房貸錢!你拿著我的錢,去盡你的孝心,你覺得這合適嗎?」
我的話像一把刀子,句句戳在最痛的地方。
曉曉的臉,白得像一張紙。她搖著頭,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辯解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偉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對著我喊道:「媽!您夠了!曉曉已經道歉了,您為什麼還要這麼咄咄逼逼?她媽媽生了重病,她心裡已經夠難受了,您就不能體諒她一下嗎?」
「體諒她?」我看著護在媳婦身前的兒子,只覺得一陣錐心的痛,「誰來體諒我?我賣了房子,拿出養老金,給你們買房,給你們還貸,我體諒你們的時候,你們誰體諒過我?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理所應當付出的老媽子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李偉也急了,聲音大了起來,「錢的事,我們可以再商量!但是您不能這麼侮辱曉曉的人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