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戶口？這是好事啊。讓小偉去辦就行了，你還在坐月子，別亂跑。」
「不。」我打斷了他，「我想把安安的戶口，落在我們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
長久的沉默。
我能想像到我爸此刻臉上錯愕的表情。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里，孩子出生，戶口跟著父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這個要求，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
「舒雅，」我爸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你跟爸說實話，是不是跟小偉出什麼事了？」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安安的襁褓上。我把那天張偉說的話，以及這些天他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用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語氣，告訴了我爸。
我說得很慢，很清晰，沒有哭訴，沒有抱怨，像是在陳述一件別人的事。
等我說完，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我爸才開口，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和濃重的心疼：「這個混帳東西！」
他只罵了這一句。
然後，他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對我說：「我知道了。你什麼都別管，在家好好養身體，照顧好安安。剩下的事，爸來辦。」
「爸，我需要你的戶口本和身份證。」
「我明天一早就讓給你送過去。」
「不，」我拒絕了，「媽來了，婆婆肯定會問。我不想讓事情現在就鬧大。爸，你找個藉口，比如說什麼社區登記之類的，親自來一趟，把東西給我。」
我爸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是想在張偉和他們家都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把這件事辦了。
「好。舒雅，你想清楚了？這一步走出去，可能就沒法回頭了。」我爸最後確認道。
我看著懷裡熟睡的女兒，她的眉眼像我，也像張偉。她是我們的孩子，卻似乎要由我一個人來守護。
我的聲音無比堅定：「爸，我想得很清楚。他既然覺得孩子只是我一個人的，那我就讓他看看，我一個人，也能給我的孩子一個家。這個家，姓林。」
掛了電話，我感覺心裡那塊壓了許久的大石頭，忽然被搬開了一角，透進了一絲光。
我不是在賭氣，也不是在報復。
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捍衛我和我女兒的尊嚴。
第3章 戶籍大廳里的新生
我爸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上午，他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來了。他跟聞聲從廚房出來的婆婆陳桂芳解釋說，是社區要搞什麼退休人員信息核查，需要戶口本和身份證原件，他順路過來看看外孫女。
陳桂芳雖然有些疑慮，但看我爸一臉坦然，又提著給安安買的各種嬰兒用品，便沒再多想，只是客氣地寒暄了幾句，又回廚房忙活去了。
我爸走進我的臥室，關上門。
他把布袋子放在床頭，從內兜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我。裡面是他和的戶口本、身份證，還有安安的出生證明。
他看著我蒼白的臉，眼圈紅了。「受委屈了。」
我搖搖頭，把眼淚憋回去。
「爸，我不委屈。」我說，「我只是想明白了。」
我爸沒再多說，只是摸了摸安安的小臉，嘆了口氣。「你自己決定就好，爸媽永遠支持你。錢夠不夠花？我給你轉點。」
「夠的，爸。我自己的工資還有積蓄。」
他點點頭，坐了一會兒，又叮囑我注意身體，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我捏著那個牛皮紙袋，像是捏著我下半生的勇氣。
出月子的那天，是我生產後的第三十天。按照婆婆的說法，我終於「解放」了。一大早，她就張羅著讓我洗頭洗澡，換上乾淨衣服，說是去去晦氣。
我順從地照做了。洗了個熱水澡，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吃過午飯，我跟婆婆說，我想帶安安去社區醫院打疫苗，順便出去透透氣。陳桂芳沒懷疑，還一個勁兒地叮囑我多穿點，別吹著風。
我給安安穿戴整齊，把她放進嬰兒車，又把那個牛皮紙袋和我的證件一起，塞進了媽咪包的最深處。
推著嬰兒車走出小區大門的那一刻，六月底的陽光溫暖地灑在我身上，我眯了眯眼，感覺像是重獲新生。
我沒有去社區醫院，而是直接打車去了區公安分局的戶籍大廳。
大廳里人來人往，各種聲音嘈雜在一起。我取了號，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心裡 strangely calm. 我看著懷裡對一切都感到新奇的安安，她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我在心裡對她說：寶寶，別怕。從今天起，媽媽會為你撐起一片天。
「A137號，林舒雅女士，請到3號窗口辦理。」
廣播里傳來叫號聲。
我深吸一口氣，推著嬰兒車，走到了窗口前。
窗口裡坐著一個年輕的女警官，態度很和藹。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嬰兒車裡的安安，笑著說：「給寶寶上戶口啊？把材料給我吧。」
我把所有的證件，包括我爸的戶口本，都遞了進去。
女警官接過材料，一份一份地核對。當她看到戶主是我父親的名字時，明顯愣了一下，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探尋。
「孩子……是跟你姓？」她確認道。
「對。」我點點頭，「跟我姓林。」
「爸爸的戶口本呢？」
「戶口落在外公家，跟我母親的戶口在一起。」我平靜地回答，語氣里沒有一絲猶豫。
這在流程上是完全合規的。新生兒落戶，可以隨父，也可以隨母。只要手續齊全，就沒有任何問題。
女警官大概是見多了各種各樣的家庭狀況，她沒有再多問，只是低頭開始錄入信息。
電腦鍵盤發出的清脆敲擊聲，在空曠的大廳里顯得格外清晰。每一個字符的輸入，都像是在為我過去一個月所受的委屈和壓抑，畫上一個句號。
「好了，你核對一下信息，沒問題就簽字吧。」
她把一張列印好的表格遞給我。
我接過來，仔細地看著上面的每一個字。
姓名：林安安。
與戶主關係：外孫女。
戶主：林建軍。
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晰，那麼有力。
我拿起筆，在簽名欄上，一筆一划地寫下了我的名字：林舒雅。
字跡有些顫抖，但我的心，卻從未如此刻這般安定。
女警官收回表格，蓋章，然後遞給我一本嶄新的戶口本。是我家的那本，但在「常住人口登記卡」的那一頁，多了一個屬於我女兒的名字。
「好了，恭喜你。」她對我笑了笑。
「謝謝。」我也回以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我抱著這本沉甸甸的戶口本，推著安安，走出了戶籍大廳。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我抬手遮了一下。天很藍，雲很白，路邊的梧桐樹綠得發亮。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剛剛打贏了一場硬仗的士兵，雖然疲憊，但內心充滿了力量。
我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推著安安，在附近的公園裡慢慢地走著。我找了一條長椅坐下，把她抱在懷裡，親了親她溫熱的小臉蛋。
「安安，」我輕聲說，「從今天起，你叫林安安了。你有愛你的外公外婆，有愛你的媽媽。我們會給你一個溫暖、安穩的家。」
安安像是聽懂了我的話，咧開沒牙的小嘴，對我笑了一下。
那一刻，我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婆婆正在準備晚飯，張偉也提前下班回來了，正癱在沙發上玩手機。
他看到我回來，只是懶懶地抬了下眼皮，問：「疫苗打好了？」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聲，推著安安回了臥室。
我把那本決定了我和女兒未來的戶口本，放進了我自己的抽屜里，上了鎖。
我不知道這場風暴什麼時候會來臨，但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第4章 掀翻屋頂的風暴
平靜的日子只過了兩天。
第三天晚上，張偉公司有個項目要申報，需要用到戶口本複印件。他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最後不耐煩地沖我喊：「林舒雅，咱家戶口本呢？」
我正在給安安換尿布，頭也沒抬地說：「在我這兒。」
「在你那兒你拿出來啊！我急著用。」他的語氣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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