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憤怒,瞬間衝垮了我最後一絲理智。
「陳建紅,你聽好了。」我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弟弟公司的那筆啟動資金,不是你爸媽給的。那是我媽給我的嫁妝錢,是我帶到你們陳家的!整整五萬塊!八年了,你們家,包括你那個好弟弟,一分錢都沒還過!」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
我能聽到陳建紅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好幾秒,她才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說:「你……你騙人!我弟才不會用你的錢!」
「我是不是騙人,你回去問你弟弟就知道了!」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告訴他,也告訴。那三百塊錢的飯錢,我不付。我不僅不付,我還要讓他把那五萬塊錢,連本帶息,一分不少地還給我!否則,我們就離婚!」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心全是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
我知道,我說出「離婚」兩個字,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我把潘多拉的盒子,徹底打開了。
第6G章 真相與沉默
我不知道陳建紅是怎麼跟陳建軍和婆婆轉述我的話的。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時,迎接我的是一場早已準備好的三堂會審。
婆婆,陳建紅,還有陳建軍,三個人齊刷刷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客廳里沒有開大燈,只亮著一盞昏黃的落地燈,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晦暗不明。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換了鞋,把包放在玄關的柜子上,平靜地走了過去。
「都在呢。」我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婆婆的臉色最難看,一張臉拉得老長,嘴唇抿成一條嚴厲的線。陳建紅則抱著胳膊,斜著眼睛看我,眼神里滿是挑釁和不屑,仿佛在看一個跳樑小丑。

只有陳建軍,他低著頭,雙手插在頭髮里,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林嵐,你坐下。」婆婆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我在他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建紅說,你說建軍開公司的錢,是你拿的?」婆婆開門見山,語氣里充滿了質疑和審問的意味。
「是。」我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五萬塊,是我媽給我的陪嫁。」
「不可能!」婆婆立刻反駁,聲音尖銳,「建軍當初明明跟我說,錢是他自己攢的,還找朋友湊了點!怎麼就成你的錢了?」
「媽,」我看著她,心裡湧上一陣悲哀,「您是他的母親,他不想讓您擔心,不想讓您覺得他娶了媳婦忘了娘,所以才那麼說的。但這並不能改變事實。」
「你有什麼證據?」陳建紅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插嘴,「空口白牙誰不會說?我還說你花了我弟一百萬呢!拿證據出來啊!」
我沒有理她,只是看著陳建軍。
從我進門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就那麼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陳建軍,」我叫他的名字,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你來說。告訴他們,八年前,你公司缺的那五萬塊錢,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客廳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陳建軍身上。
他緩緩地抬起頭,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掙扎、羞愧和痛苦。
「弟,你說話啊!」陳建紅急了,推了他一把,「你告訴她,她是在胡說八道!是在汙衊我們家!」
婆婆也用期盼又帶著威脅的眼神看著他:「建軍,你跟媽說實話!」
陳建軍的目光掃過他母親焦急的臉,掃過他姐姐蠻橫的臉,最後,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的表情很平靜,沒有哭,也沒有鬧。我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我知道,這個答案,將決定我們婚姻的最終走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陳建軍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卻又無比清晰地迴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媽,姐,」他說,「嵐嵐說的……是真的。」
一句話,石破天驚。
婆婆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嘴唇哆嗦著:「你……你說什麼?」
陳建紅也懵了,她臉上的囂張和不屑瞬間凝固,變成了純粹的震驚。「弟,你沒搞錯吧?你用的真是她的錢?」
「是。」陳建軍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當初公司啟動資金差了五萬,我到處借不到,是嵐嵐……是她把她媽給她的壓箱底的錢拿了出來,才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愧疚:「我當時跟她保證過,公司一賺錢就還給她。可是後來……後來生意忙,事情一多,我就……我就給忘了。」
他說的是「忘了」,而不是「沒錢還」。
這個「忘」字,比任何解釋都更傷人。因為它意味著,我的付出,我的犧牲,在他心裡,根本沒有占據過一席之地。它輕飄飄的,可以被輕易地遺忘在時間的角落裡。
客廳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陳建紅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引以為傲的、可以讓她理直氣壯地向我們索取的「家族功勞」,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原來,她弟弟事業的基石,恰恰是她最看不起的、這個「外姓人」奠定的。
婆婆的身體晃了晃,靠在沙發上,大口地喘著氣。她看著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羞愧,還有一絲無法言說的難堪。
這就是我要的真相。
我把它血淋淋地揭開,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然後,就有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我丈夫陳建軍第一次在我面前,沉默了那麼久。不是吵架後的冷戰,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愧疚和茫然的,幾乎能聽見回聲的安靜。
第7章 餘波與改變
那場攤牌之後,婆婆和陳建紅是怎樣離開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她們走的時候,腳步倉皇,連一句場面話都沒說。尤其是陳建紅,她沒有再看我一眼,那張平日裡總是神采飛揚的臉上,第一次寫滿了狼狽。
客廳里只剩下我和陳建軍。
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我也沒有說話。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剩下的,是他的選擇,也是我的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
是一條銀行的到帳簡訊。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帳戶x月x日21:35收入人民幣50000.00元,活期餘額……】
緊接著,又是一條。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帳戶x月x日21:36收入人民幣20000.00元,活期餘額……】
一共七萬塊。
五萬是本金,兩萬,大概是他算給我的利息。
我看著那兩條簡訊,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我等的不是這筆錢,我等的是一個態度。一個遲到了八年的,承認與尊重。
陳建軍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緩緩地蹲了下來。他仰著頭看我,眼眶通紅。

「嵐嵐,」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對不起。」
這三個字,他說得無比艱難,也無比真誠。
「我不是忘了,我是……我是不敢提。」他痛苦地說,「剛開始是沒錢還,後來有錢了,又覺得時間過去那麼久了,再提起來,好像顯得我當初多沒用,多沒面子。我總想著,以後加倍對你好,對這個家好,就能彌補了。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我的自私和虛榮,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他抬起手,想要幫我擦眼淚,卻又停在了半空中。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是嵐嵐,你說的離婚……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愛了十年的男人。他的臉上寫滿了悔恨和懇求。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
有些傷口,劃得太深,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立刻癒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