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家裡安靜得像沒有人住一樣。
我們依然分房睡。他每天準時回家，做好晚飯，然後默默地在書房待著。他不再勸我「算了」，不再要求我「大度」，只是給了我足夠的空間和時間。
陳建紅沒有再打來電話。
倒是婆婆，第三天的時候，給我打了個電話。電話里，她的聲音不再那麼理直氣壯，反而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嵐嵐啊……那個，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媽。」
「那就好，那就好。」她乾巴巴地說了兩句，然後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聲音很低，「那個……建紅的事，是她不對。我……我也沒問清楚，就說了你。你別往心裡去。」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向我低頭。雖然不是正式的道歉，但我知道，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我知道了，媽。」我說。
周末，我回了趟娘家。
我媽看我氣色不好，拉著我問長問短。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了她。
我媽聽完，沉默了很久，最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傻孩子，」她摸著我的頭，眼圈紅了，「受了這麼多委屈，怎麼不早點跟媽說？」
「我怕您擔心。」
「你是我女兒，我能不擔心嗎？」她頓了頓，又說，「建軍這孩子，本質不壞，就是有點愚孝，耳根子軟。這次的事，對他，對他們家，都是個教訓。讓他們知道，媳婦不是娶回來就該受氣的，也是別人家父母手心裡的寶。」
她看著我，認真地說：「至於離不離婚，媽不給你做決定。你自己的日子，要自己想清楚。媽只希望你，以後別再委屈自己了。任何時候，家裡的門都為你開著。」
母親的話，像一股暖流，熨帖了我心裡所有的褶皺。
第8章 新的平衡
從娘家回來的那個晚上，我第一次主動走進了書房。
陳建軍正坐在電腦前發獃，看到我進來，他立刻站了起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嵐嵐……」
「我們談談吧。」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那一晚，我們聊了很久。從結婚時的甜蜜，到這些年來的摩擦，再到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我告訴他，我可以不離婚，但我們之間，他們那個大家庭和我們這個小家庭之間，必須建立新的規則和邊界。
「第一，我們的財務必須獨立。以後，任何非我們小家庭的開支，都必須經過我們兩個人共同同意。」
他立刻點頭：「好。」
「第二，贍養父母是我們的義務，我會和你一起承擔。但除此之外，對於你姐姐，我們沒有無限扶持的責任。幫忙可以，但必須有度，而且不能損害我們自己家的利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我明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需要你先站在我身邊，先聽我的解釋，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我們可以有分歧，可以吵架，但我必須確定，我是你的第一家人。」
他走過來，緊緊地抱住我，聲音哽咽：「嵐嵐，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了。」
那之後，我們的生活，開始慢慢回到正軌，但又有些東西，確確實實地改變了。
陳建軍開始學著拒絕。
有一次，陳建紅又打電話來，說小亮想報個價格昂貴的夏令營，想讓我們「贊助」一半。陳建軍拿著電話，看了我一眼，然後清晰地對電話那頭說：「姐，這個夏令營的費用太高了，超出了我們的預算。我們自己的孩子也要花錢。這次，我們幫不了你了。」
我不知道電話那頭的陳建紅是什麼反應，我只知道，掛了電話的陳建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家庭聚會的時候，氣氛有些微妙。
婆婆對我客氣了許多，會主動給我夾菜，問我工作累不累。陳建紅則總是避開我的目光，話也少了很多。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呼來喝去，頤指氣使。
有一次吃完飯，我正在廚房洗碗，她默默地走進來，遞給我一個蘋果。
「那個……」她有些不自然地說，「上次飯店的事……是我不對。」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過去了。」
我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雖然從前也並不好），但至少，我們之間建立起了一種新的、帶著敬畏的平衡。
而我，也變了。
我不再一味地忍讓和付出，我學會了表達自己的想法，守護自己的底線。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家，不是靠一個人的委曲求全來維持的。健康的家庭關係，建立在平等、尊重和清晰的邊界之上。
愛是基礎，但愛不能成為綁架和索取的藉口。
那個周末的午後，陽光很好。我和陳建軍帶著孩子在公園裡散步。他牽著我的手，十指緊扣。
我看著他被陽光曬得微微眯起的眼睛，看著不遠處孩子追逐鴿子的快樂身影，心裡一片寧靜。
那頓三百多塊錢的飯，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幾乎掀翻了我婚姻的小船。但雨過之後，天空卻變得更加清澈。我們都看清了彼此，也看清了自己。
也許，這就是生活吧。總要經歷一些刻骨銘心的陣痛，才能迎來真正的成長和新生。
武巧輝 • 3K次觀看
楓葉飛 • 2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