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有立即開口,我覺得這種事情應該等她出院後再說。
第五個月,王桂花終於可以出院了。
回到家的那一天,她高興得像個孩子,逢人就說:"多虧了我媳婦曉霞,要不是她照顧我,我可能就沒命了。"
鄰居們都誇我孝順,說我是他們見過最好的媳婦。
王桂花聽了更是得意:"我就說我眼光好,當初一眼就看中了曉霞。"
那天晚上,我以為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我重新回到公司上班,雖然錯過了升職,但同事們都很歡迎我回來。
王桂花的身體也恢復得很好,除了偶爾的頭疼,基本沒有後遺症。
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直到我提起買房尾款的事。
"媽,我們買房還差五萬塊錢,您看..."我小心翼翼地開口。
話還沒說完,王桂花的臉色就變了。
"什麼意思?你想讓我出錢?"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冷。
我愣了一下:"房產證上有您的名字,而且我們現在確實有困難..."
"房產證上有我名字是因為我之前給了你們十萬!"她的聲音提高了,"現在又要我出錢,你當我是取款機嗎?"
這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cold得讓我心寒。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你就是這個意思!"她打斷我,"你照顧我是想要回報,現在開始算帳了是嗎?"
我徹底懵了,這還是那個說我比女兒還親的王桂花嗎?
"媽,您誤會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回報..."
"沒想過要回報?那你現在這是在幹什麼?"她冷笑,"陳曉霞,我警告你,別拿照顧我的事來挾恩圖報!"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這五個月的付出成了一個笑話。
05
接下來的一周,王桂花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淡。
她不再和我說話,也不再誇我,甚至連我做的飯都不吃了。
"媽,您身體剛好,不能不吃飯。"我端著粥過去。
她頭都不抬:"我自己會弄,不用你操心。"
我站在那裡,手裡端著還冒著熱氣的白粥,心裡卻是一片冰涼。
王磊從外地回來,看到這種情況也很困惑。
"媽,曉霞為了照顧您,工作都差點丟了,您怎麼能這樣對她?"他試圖勸說。
"她照顧我是她願意的,我又沒求她。"王桂花理直氣壯地說,"現在就想要回報,太功利了。"
"媽,曉霞不是那種人,您應該了解她的。"王磊替我辯解。
"了解?我看我以前是看走眼了。"王桂花冷哼一聲,"還不如那些拿錢做事的護工呢,人家明碼標價,不會事後討債。"
聽到"討債"兩個字,我再也忍不住了。
"媽,在您心裡,我就是個討債的?"我的聲音在顫抖,"那這五個月,我每天陪著您做康復訓練,半夜起來給您按摩,這些都是為了討債?"
"你別激動,我沒說你討債。"王桂花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我只是說,做人不能太功利。"
"功利?"我苦笑,"媽,如果我功利,我會放棄升職機會去照顧您嗎?如果我功利,我會在醫院陪護五個月嗎?"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她的語氣又硬了起來,"誰讓你選擇的?是我求你的嗎?"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扎在我心上。
我想起了醫院裡那些不眠之夜,想起了我耐心教她說話的日日夜夜,想起了她拉著我的手說我是她最好的媳婦的溫暖瞬間。
原來在她心裡,這一切都是我的"自己選擇",她沒有任何虧欠。
"媽,我最後問您一遍,這五萬塊錢,您到底借不借?"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王桂花坐在沙發上,看都不看我一眼:"不借。"
"為什麼?"我的聲音開始發抖,"您明明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肯幫我們?"
她慢慢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神變得異常複雜,仿佛有什麼話要說,但又咽了回去。
客廳里安靜得只能聽到牆上鐘錶的滴答聲,我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就在這時,王桂花站起身,走向了她的臥室,手伸向了床頭櫃的抽屜——那裡面究竟藏著什麼秘密,讓她寧願背負惡名也不願意借給我們這五萬塊錢?
06
抽屜打開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一沓厚厚的病歷資料,最上面的診斷書上赫然寫著:"惡性腫瘤晚期,建議保守治療"。
時間是三個月前,就在她剛剛出院不久。
我的大腦瞬間空白了,手中的水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媽...這是什麼?"我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王桂花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成了無奈,最後變成了一種近似解脫的平靜。
"你不應該看到這個。"她輕聲說,伸手想要拿回那些病歷。
我快步走過去,拿起了那沓病歷,一頁頁翻看著,每一頁都像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
肺癌晚期,已經擴散,醫生建議的治療方案需要至少三十萬的費用。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我的眼淚瞬間湧出來,"您為什麼要一個人承受這些?"
"告訴你們有什麼用?"王桂花苦笑著坐在床邊,"花光家裡所有的積蓄,最後還是那個結果,何必呢?"
"可是您不能放棄治療啊!"我幾乎是在喊,"現在醫學這麼發達,說不定有希望的!"
"曉霞,我已經六十二歲了,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她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這些錢,我想留給磊磊,留給你們。"
我突然明白了她為什麼拒絕借錢,為什麼對我態度突變。
她不是不想幫我們,她是在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僅有的積蓄,保護她能留給我們的最後一份東西。
"您以為這樣我就會恨您,就不會再為您花錢治病是嗎?"我哭著說,"您太傻了,錢沒了可以再賺,您沒了,我們怎麼辦?"
王桂花看著我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眼中也開始泛淚。
"我只是不想成為你們的負擔,不想讓你們為了我傾家蕩產。"她的聲音開始哽咽,"我已經連累你五個月了,不能再連累下去。"
"什麼連累?您是我媽!"我抱住她,眼淚打濕了她的肩膀,"就算花光所有的錢,我也要給您治病!"
這時候,房門被推開了,王磊站在門口,顯然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他呆立在那裡,手裡拿著剛買回來的菜,臉上的表情從困惑變成了震驚,最後變成了痛苦。
"媽...您真的生病了?"他的聲音在顫抖。
07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們三個人坐在客廳里,詳細討論了王桂花的病情。
從病歷上看,她是在出院後的複查中發現的肺部陰影,進一步檢查確診為肺癌晚期。
"醫生說還有多長時間?"王磊問出了那個我們都不敢問的問題。
"如果不治療,可能就幾個月。"王桂花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如果治療,也許能延長一年左右。"
"那就治!"王磊毫不猶豫地說,"什麼都不要想,先治病。"
"磊磊,那是三十萬,不是三萬。"王桂花搖搖頭,"你們買房的錢都不夠,哪來的錢給我治病?"
"房子不買了!"我立刻說,"我們把定金要回來,先給您治病。"
"胡鬧!"王桂花有些激動,"你們等這套房子等了多久?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更買不起了。"
"媽,沒有您,要房子有什麼用?"王磊坐到她身邊,"我們寧願租房子住,也要給您治病。"
王桂花看著我們,眼中滿含淚水。
"你們真的願意為了我放棄房子?"她的聲音很輕。
"願意。"我和王磊異口同聲地說。
她沉默了很久,然後慢慢說:"其實,我還有一筆錢。"
我們都愣住了。
"什麼錢?"王磊問。
"你爸爸去世前,有一份保險,賠了五十萬。"王桂花擦擦眼淚,"我一直沒捨得動,想著留給你們結婚生子用。"
"這錢加上我的積蓄,夠給我治病了,也夠你們買房的尾款了。"她看著我們,"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您說。"我立刻回答。
"如果治療效果不好,你們不許再花錢。"她很認真地說,"答應我,不要為了我傾家蕩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