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里人不多，我排了一會兒隊，來到櫃檯前。
「大媽，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年輕的女櫃員禮貌地問道。
「我想查一下我的退休金卡餘額。」我遞上身份證。
櫃員接過身份證，在電腦上操作了一會兒，「大媽，您的卡最近有一筆四千三百元的取款記錄，是在前天下午三點十五分，目前卡里餘額是二十七元。」
我強忍住內心的震驚，面不改色地點點頭，「知道了，謝謝你啊。」
「您需要列印流水單嗎？」
「不用了，就是來看看錢到帳了沒有。」我收回身份證，轉身離開。
走出銀行，我的手微微發抖。果然，楊麗把錢幾乎全取走了，只給我留下了二十七元，連個整數都不是。這個發現讓我心如刀絞，不是因為錢的數目，而是因為女兒的做法。
回家路上，我經過一家小餐館，透過玻璃窗，我看到馬強正和幾個人有說有笑地喝酒。他穿著件新夾克，手腕上的金表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是我女婿，我從未見他戴過的金表，想必是新買的。
我快步走開，不想被他發現。心中的失落感更甚了——他們確實有錢，卻還要拿走我微薄的退休金。
晚上，我坐在黑暗的客廳里，電視開著但我並沒有在看。手機螢幕亮了，是楊麗發來的微信：「媽，您今天還好嗎？有什麼需要我買的東西嗎？」
我回覆：「挺好的，不用買什麼，我什麼都有。」
楊麗又發來一條：「媽，您別出門了，天氣預報說明天可能下雨，您的腿不方便。」
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然後把手機扔到一旁。
電視上正在播放一檔親情感人節目，講述子女如何孝順父母的故事。我冷笑一聲，關掉了電視。現實中，有多少子女是真心孝順，有多少只是表面功夫？又有多少像我女兒這樣，把父母當成提款機？
我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霓虹燈光。城市的夜晚依舊繁華，而我的心卻如死水般平靜。我決定，繼續我的"假裝不知道"計劃，看看這齣戲會如何收場。
03
接下來的幾天，我刻意減少了外出，主要是為了省錢。早餐是稀粥配鹹菜，午餐是簡單的麵條或者剩飯，晚餐則更加簡單，有時只是一杯牛奶加幾片餅乾。我的"棺材本"還沒捨得動用，因為不知道這種狀況會持續多久。
楊麗每天都會發微信或打電話問候，但從未提及退休金卡的事。她的語氣中透著一絲緊張和愧疚，但更多的是試探——試探我是否發現了真相。
第四天下午，有人敲門。打開門，是馬強站在門口，手裡提著兩袋水果和一些熟食。
「媽，我來看您了。」馬強咧嘴笑著，露出一口黃牙，「給您帶了點水果和菜，您嘗嘗。」
我側身讓他進來，「麗麗沒來？」
「她加班呢，讓我先過來看看您。」馬強把東西放在茶几上，「媽，您最近身體怎麼樣？」
「老樣子，勉強還行。」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忙前忙後地把水果洗好，擺在盤子裡。
「媽，您吃點水果。這蘋果可甜了，專門挑的。」馬強遞過來一個削好的蘋果。
我接過蘋果，沒有馬上吃，「你們最近工作忙嗎？」
「還行吧，有活就干，沒活就歇著。」馬強的目光游移不定，顯然在撒謊。
「聽說你接了個大工程？」我試探地問道。
馬強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打哈哈，「哪有什麼大工程啊，就是小區附近一個小活，賺不了幾個錢。」
「是嗎？我聽小李說你跟人吹噓能賺十幾萬呢。」
馬強的臉色變了，「媽，您別聽他們瞎說。那都是吹牛的，實際上能賺個三五萬就不錯了。」
「三五萬也不少了。」我咬了一口蘋果，意味深長地說。
「可都是辛苦錢啊，媽。」馬強擦了擦額頭的汗，「對了，麗麗說您退休金卡給她了？」
「嗯，她說公司有筆帳要先墊上。」
「是是是，就是這事。」馬強點頭如搗蒜，「媽，您放心，錢很快就會還給您的。」
「不急，你們有困難，媽能幫就幫。」我平靜地說，心裡卻在想：你們到底把錢用在哪裡了？
馬強明顯鬆了口氣，又東拉西扯地聊了幾句，說要去接兒子放學，匆匆離開了。
他一走，我就打開電視，調到了本地新聞頻道。果然，新聞里正在報道本市開展彩票專項整治，打擊非法賭博活動。我若有所思——馬強曾經有過賭博的前科，難道這次又故態復萌了？
晚上，我撥通了老姐妹張蘭的電話。
「老張，你認識小區保安老王的媳婦不？」
「認識啊，她在建築工地食堂做飯，經常能聽到一些消息。怎麼了？」
「你幫我打聽一下，馬強最近是不是真的接了大工程，賺了不少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老李，你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沒事，就是想知道真相。」
「行，我明天去問問。你自己多保重，需要錢就說一聲。」
第二天中午，張蘭打來電話，聲音凝重。
「老李，我打聽到了。馬強確實接了個工程，據說賺了七八萬。但是……」她頓了頓，「有人看見他經常出入地下賭場，好像輸了不少錢。」
我握緊了電話，「謝謝你，老張。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掛了電話，我坐在床邊發獃。原來如此，馬強賭博輸了錢，楊麗知道後，才急著來拿我的退休金卡。她大概是希望能挽回一些損失，或者是被馬強逼迫的。無論如何，她選擇了傷害我這個老母親。
夜裡，我做了個夢。夢見年輕時的我和丈夫帶著小楊麗去公園玩。丈夫買了冰淇淋，楊麗吃得滿嘴都是，我們笑得那麼開心。醒來時，枕頭濕了一片。
第六天，楊麗突然來訪。她憔悴了許多，眼圈發黑，明顯沒休息好。
「媽，您最近還好嗎？」她坐在我對面，目光閃爍。
「挺好的。」我淡淡地回答。
「媽，那個……退休金卡的事，可能還要再借您幾天。公司那邊還沒解決。」
我點點頭，「沒事，你拿著吧。反正我現在也不急用錢。」
楊麗鬆了口氣，但眼神中的愧疚更明顯了。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問：「媽，您這幾天吃什麼呢？冰箱裡好像沒什麼菜了。」
「有鄰居送點菜，夠吃了。」我笑笑，「你們忙你們的，不用擔心我。」
楊麗站起來，在屋裡轉了一圈，看到廚房的空冰箱和幾乎見底的米缸，臉色變了。
「媽，您……您是不是沒錢買菜了？」
「有啊，就是懶得去市場，這兩天隨便對付對付。」我故作輕鬆。
楊麗的眼圈紅了，她從包里掏出兩百元，放在桌上，「媽，您拿著買點菜吧。」
我沒有伸手，「不用了，我還有錢。你們自己也不寬裕，留著給孩子買學習用品吧。」
「媽……」楊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錢收了回去，「那我下次來給您帶些菜。」
送走楊麗，我站在窗口，看著她低著頭走遠的背影。她知道我已經發現了真相，卻依然無法開口承認錯誤。這讓我既心疼又失望。
晚上，我收到了楊麗的微信：「媽，對不起。」
就這三個字，沒有解釋，沒有辯解。我知道事情正在向我預料的方向發展。
04
第七天早上，我正在做早飯，門鈴響了。打開門，是楊麗的兒子小強，我的外孫。
「外婆！」小強撲到我懷裡，「媽媽讓我來看您。」
我摸摸他的頭，「外婆正做早飯呢，你吃了嗎？」
「吃了。」小強環顧四周，「外婆，您的電視怎麼這麼小啊？我們家的大好多。」
我笑了笑，「外婆一個人看，小電視就夠了。」
「哦。」小強點點頭，「外婆，媽媽讓我給您送東西。」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她說這是給您的。」
我接過信封，裡面是兩千元現金。小強不知道這些錢的來歷，天真地說：「媽媽說這是她欠您的。」
「謝謝小強，替外婆謝謝你媽媽。」我把信封放進口袋，「你想吃點什麼嗎？外婆這裡有餅乾。」
「不用了，我要去上課了。」小強親了我一下，「外婆再見！」
送走小強，我打開信封，裡面除了錢，還有一張紙條：「媽，對不起。這是我能拿出來的錢，剩下的很快還給您。」
我把錢和紙條放回信封，收進抽屜。楊麗開始嘗試彌補她的錯誤，但這種方式反而讓我更加心酸。如果她願意坦誠地面對我，承認錯誤，我會立刻原諒她。但現在，她選擇了這種隔靴搔癢的方式，既無法真正解決問題，也無法修復我們之間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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