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就提這麼點要求，你左推右推的。」
「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啊。」
「以前？」我笑了，「以前是我傻。」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我站起來，收拾碗筷。
「我上班去了。」
「等等。」他叫住我，「客房的事你上點心，媽那邊我都答應好了。」
我沒回頭。
「知道了。」
出門的時候，眼睛還是濕了。
我仰起頭，把眼淚憋回去。
不能哭。
哭了就輸了。
公司里，一上午都心不在焉。
中午吃飯時，閨蜜蘇小雨看我臉色不對，湊過來問：「怎麼了？跟陳浩吵架了？」
我把群里的事跟她說了。
蘇小雨一聽就炸了。
「二十道菜？她怎麼不上天呢？」
「八個人住你們家？你們家是賓館啊？」
「陳浩也是，就這麼答應了？他有沒有考慮過你？」
我苦笑著搖頭。
「他說媽不容易。」
「誰容易啊？」蘇小雨翻了個白眼，「你不容易？天天加班到半夜，回到家還得伺候他們一家子。」
「要我說，你就該硬氣一回。」
「憑什麼每次都是你妥協？」
我扒拉著飯盒裡的菜，沒說話。
「薇薇，你聽我的，這次絕對不能答應。」
「你就說公司有事，出差，或者回娘家，反正別在家。」
「讓陳浩自己解決去。」
「他要是解決不了，那是他無能。」
我嘆了口氣。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這次躲了，下次呢？」
「而且……」我聲音低下去，「我不想跟陳浩吵。」
「你呀！」蘇小雨戳了戳我的額頭，「就是脾氣太好，才被他們拿捏得死死的。」
「夫妻之間，該吵就得吵。」
「你不說，他怎麼知道你委屈？」
我沉默著。
說了又怎樣呢？
他永遠只有一句話：媽不容易。
下午開會時，我一直在走神。
經理叫我名字，叫了三遍我才反應過來。
散會後，經理把我留下來。
「小林，最近狀態不太好啊，家裡有事？」
我勉強笑笑：「沒什麼，就是有點累。」
「注意休息，下周六的季度會很重要，你準備的PPT再完善一下。」
「好的經理。」
回到工位，我看著電腦螢幕發獃。
下周六。
季度會。
結婚紀念日。
二十道菜。
八個人住家裡。
所有事都擠在一天。
手機震動，是婆婆打來的電話。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媽。」
「薇薇啊，菜單你看了吧？有什麼問題沒有？」
「沒有。」
「那就好，媽跟你說了啊，食材一定要新鮮的，蝦要活蝦，魚要現殺的，肉要五花三層的……」
「媽。」我打斷她，「二十道菜太多了，我一個人真的做不過來。」
「怎麼又來了？」婆婆聲音立刻高了八度。
「剛才浩子還跟我說你答應了，怎麼轉頭就變卦？」
「我不是變卦，我是真的……」
「行了行了，別說了。」婆婆不耐煩地打斷我。
「這樣吧，我讓陳婷那天早點過去幫你。」
「她也會做飯，能搭把手。」
「還有陳磊，讓他去買菜，這總行了吧？」
「不是幫不幫忙的問題，是……」
「林薇薇。」婆婆語氣沉下來。
「媽就問你一句，這個家還是不是我說了算？」
「你是不是覺得，浩子現在賺得多了，你就翅膀硬了，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裡了？」
我握著手機，手指關節都白了。
「媽，我沒這個意思。」
「沒這個意思就按我說的辦。」
「掛了，我還得跟老姐妹們確定時間呢。」
電話掛斷了。
我坐在椅子上，渾身發冷。
蘇小雨發來微信：「晚上一起吃火鍋？治癒一下。」
我回：「好。」
下班後，我和蘇小雨去了常去的那家火鍋店。
熱騰騰的火鍋，紅油翻滾。
可我一點胃口都沒有。
「還在想那事？」蘇小雨給我夾了片毛肚。
「嗯。」
「要我說，你就直接跟你婆婆說，下周六你要加班，回不來。」
「那她肯定得鬧。」
「鬧就鬧唄，讓陳浩去處理。」
「他要是處理不好，那就離婚。」
我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
「你說什麼呢？」
「我說真的。」蘇小雨認真地看著我。
「薇薇，咱們認識這麼多年，我看著你從談戀愛到結婚。」
「陳浩對你好嗎？好。」
「但那是談戀愛的時候。」
「結婚之後呢？尤其是他媽搬來之後，他什麼時候真正站在你這邊過？」
「每次都是和稀泥，讓你委屈求全。」
「這樣的日子，你打算過一輩子？」
我低著頭，眼淚掉進碗里。
「我不知道。」
「我就是覺得……好累。」
蘇小雨握住我的手。
「累就別忍了。」
「你才二十八歲，長得漂亮，工作能力強，憑什麼在他們家當免費保姆？」
「這次就是個機會，看看陳浩到底選誰。」
「要是他選他媽，那這男人不要也罷。」
我擦了擦眼淚。
「我再想想。」
吃完飯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了。
陳浩在客廳看電視，聽見我開門，頭也沒回。
「回來了？」
「嗯。」
「吃飯了嗎？」
「吃了。」
對話乾巴巴的，像陌生人。
我換了鞋，準備去洗澡。
「對了。」陳浩叫住我。
「媽下午打電話來，說陳婷和陳磊都答應來幫忙了。」
「這下你沒問題了吧？」
我轉過身，看著他。
「陳浩，下周六是我們結婚紀念日。」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說了補過嘛。」
「還有，那天我們公司有季度會，很重要。」
「請假唄。」他不以為然，「一個月幾千塊錢，少上一天班能怎麼樣？」
「我上個月剛升職，這次季度會關係到下半年能不能提主管。」
「主管又怎樣？能多賺幾個錢？」
他語氣里的輕蔑，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在你眼裡，我的工作就這麼不值一提？」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終於轉過頭看我。
「我的意思是，賺錢的事有我就行了，你那麼拚命幹嘛？」
「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嗎？」
「像媽說的，把家裡打理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這才是好妻子該做的事。」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特別可笑。
「陳浩，當初結婚的時候，你說你最喜歡我的獨立和上進。」
「你說你媽就是太依賴你爸，所以你爸走了之後，她過得那麼苦。」
「你說你絕對不會讓我變成那樣。」
「這些話，你還記得嗎？」
他愣住了。
半晌，才嘟囔一句：「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還提它幹嘛。」
「我去洗澡了。」
他站起來，進了臥室。
我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客廳。
電視里還在放綜藝節目，笑聲陣陣。
可我只覺得冷。
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冷。
那天晚上，我們背對背躺著。
誰也沒說話。
接下來的幾天，家裡的氣氛一直很微妙。
陳浩試圖緩和關係，主動洗碗，還給我買了束花。
但我知道，那只是表象。
真正的問題，根本沒有解決。
周五晚上，婆婆又打電話來了。
這次是視頻電話。
我正躺在沙發上看書，陳浩接的。
「浩子，讓薇薇接電話，我跟她說說菜單的事。」
陳浩把手機遞給我。
螢幕上，婆婆的臉湊得很近。
「薇薇啊，明天媽的老姐妹們就來了，你都準備好了吧？」
「嗯。」
「客房收拾出來沒有？」
「收拾了。」
「那就好，媽跟你說啊，李阿姨腿腳不好，得睡床，其他人打地鋪就行。」
「還有王阿姨，她海鮮過敏，你做菜的時候一定要注意……」
「媽。」我打斷她，「二十道菜，八個人住，我真的應付不過來。」
「咱們出去吃吧，我請客，行嗎？」
婆婆的臉立刻拉下來了。
「林薇薇，你怎麼回事？」
「三番兩次推脫，是不是不想讓媽的老姐妹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婆婆聲音尖利，「我兒子家，我還不能請幾個客人了？」
「我告訴你，明天你必須給我把這場面撐起來。」
「要是讓我在姐妹面前丟了臉，我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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