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開始一點點攫住她的心臟。
章節六：餘波震盪與首次交鋒
那頓不歡而散的飯之後，周建國臥室的門整整關了一下午。周倩一家什麼時候走的，他不知道，也不關心。他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心裡一片荒涼。女兒那句話反覆在耳邊迴響，「你配嗎？」 每想一次，心就冷一分。
他意識到，自己長久以來的付出，非但沒有換來感恩，反而讓女兒覺得一切理所應當，甚至剝奪了他自主消費的權利。這種關係，是畸形的，是時候該結束了。
周倩一家回家的路上，氣氛降到了冰點。李偉開著車，臉色鐵青，一路無話。周倩心裡七上八下，又是懊悔又是委屈，還夾雜著一種難以置信的恐慌。
「媽，外公生氣了嗎？」樂樂小聲問。
周倩煩躁地回了一句：「沒事，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回到家，李偉終於爆發了：「周倩！你腦子被門夾了？那種話你怎麼能對爸說出口？他花自己的錢，買點什麼不行？別說一百塊的龍蝦，就是一千塊的，又怎麼了？輪得到你指手畫腳？」
「我……我當時就是順口一說，壓力大嘛……」周倩試圖辯解。
「壓力大？誰壓力不大？爸壓力不大？他一個人把你養大容易嗎？現在有點錢了，貼補我們多少你心裡沒數？沒有爸的支持，樂樂那些興趣班我們能報得那麼輕鬆？能隔三差五下館子？你能買新衣服新包？」李偉越說越氣，「你倒好，一句話把金主爸爸得罪死了！斷供！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周倩被丈夫一連串的質問砸蒙了，也徹底清醒了。她開始盤算：樂樂的英語班一年兩萬，鋼琴課一年一萬五，游泳課一年八千，還有奧數班……平時家裡買菜做飯，父親至少承擔了一半開銷，時不時還給他們換季買衣服、補貼油費、物業費……林林總總加起來，父親每月貼補他們的錢，遠遠超過她自己的工資！
這筆錢要是真的斷了……周倩打了個寒顫，不敢想下去。
「那……那怎麼辦？」她慌了神。
「怎麼辦？道歉！明天就去道歉！」李偉斬釘截鐵地說。
第二天，周倩提著果籃，硬著頭皮回了父親家。她努力擠出笑容：「爸，昨天是我不好，我說話不過腦子，您別生氣了。那龍蝦……其實挺好吃的。」
周建國正在陽台上澆花，頭也沒回，淡淡地說：「哦，沒事。你說得也沒錯，我以後注意。」
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昨天什麼事都沒發生。周倩準備好的道歉說辭一下子堵在了喉嚨里。
她訕訕地站了一會兒，試圖找話題：「爸，樂樂那個英語班……」
「小倩，」周建國打斷她，終於轉過身，眼神平靜無波，「樂樂的興趣班，以後你們做父母的自己多費心。我的錢，我留著買點不配吃的東西。」
周倩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父親的話像軟刀子，割得她生疼。她這才真正意識到，父親不是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章節七：經濟緊縮與家庭矛盾
斷供的效應，很快像退潮後的礁石，赤裸裸地顯露出來。
第一個月，到了該交各種費用的時候，周倩習慣性地等父親轉帳，卻毫無動靜。她咬著牙，用自己的工資和李偉的工資湊了湊，勉強交上了樂樂的英語班和鋼琴課費用，但手頭立刻變得緊巴巴。
以前每周至少下一次館子，現在取消了。以前買菜不看價格，現在周倩開始學著對比哪個超市打折，甚至開始搶購晚上的特價菜。她看中的新季春裝，也只能放進購物車，不敢下單。
李偉的煙戒了，抱怨了幾句，被周倩沒好氣地頂了回去：「有本事你多賺點啊！」
家庭氛圍變得緊張起來。以前因為有父親的補貼，他們經濟寬裕，很少為錢吵架。現在，每一筆稍大的支出都可能成為導火索。
樂樂嚷著要去新開的遊樂場，門票要好幾百，周倩下意識地說：「找你外公……」話說一半頓住了，臉色難看地改口：「不去，太貴了！」
孩子委屈地哭了，周倩心裡更煩。
最大的危機出現在月底。車貸還款日到了，他們才發現這個月的工資在支付了各種費用後，竟然不夠還車貸了！以前這種時候，總是周建國「恰好」打電話來，問他們缺不缺錢，然後及時雨般轉過來一筆。
現在，電話安靜得可怕。
「快給你爸打電話啊！」李偉催促道，「難道真要逾期影響徵信嗎？」
周倩磨蹭了半天，才撥通父親的電話，聲音乾巴巴地：「爸……我們手頭有點緊，車貸……」
電話那頭，周建國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小倩，爸爸老了，賺錢能力比不上你們年輕人了。我的錢得留著養老，萬一以後生個病什麼的，總不能還伸手向你們要。你們自己的困難，自己想辦法克服吧。」
說完，就掛了電話。
周倩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渾身冰涼。他們最後只好刷信用卡臨時周轉，付出了不少手續費。
章節八：試圖破冰與再次碰壁
硬的不行，來軟的。周倩和李偉商量，決定打親情牌。他們特意挑了個周末，帶上樂樂，買了不少菜，回到父親家，絕口不提錢的事，只說是家庭聚會。
周建國態度依舊客氣，但也僅限於客氣。他收下了菜，和他們一起吃飯，回答樂樂的問題，但那種疏離感，像一層透明的玻璃牆，隔在中間。
飯桌上，周倩努力找話題，回憶小時候父親如何辛苦，說知道錯了。李偉也在一旁幫腔，說小倩就是不會說話，心裡是心疼爸的。
周建國聽著，偶爾點點頭，但不接話茬。等到他們說得差不多了，他才淡淡開口：「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現在挺好，你們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就行，不用總惦記我。」
又一次碰了軟釘子。
周倩甚至讓樂樂出馬。樂樂抱著外公的胳膊撒嬌：「外公，你好久沒帶我去買玩具了。」
若是以前，周建國早就笑呵呵地答應下來了。這次，他只是摸摸樂樂的頭，說：「樂樂啊，玩具讓爸爸媽媽買。外公的錢要存起來，以後給你讀大學用。」 巧妙地擋了回去，卻絲毫沒有鬆口恢復補貼的意思。
幾次三番下來，周倩和李偉都明白了。父親這次是鐵了心，不是一時之氣。他不是要他們口頭道歉，他是要用這種方式，讓他們真切地體會到一些東西。
章節九：真相剝繭與沉重反思
經濟上的捉襟見肘和精神上的壓力，讓周倩疲憊不堪。一天，她在整理舊物時，翻出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是父親的工作日記，裡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學生的情況、家訪筆記，還有一些零碎的開支記錄。
她隨手翻到一頁，上面寫著：「倩倩看中一條紅裙子，15元。本月工資已給母親買藥，只剩8元。下月發工資一定買。」日期是她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她又翻到一頁：「倩倩考上大學，學費5800，住宿費1200。借了老王3000，需儘快還。」旁邊還有詳細的計算，每月工資多少，生活費多少，能擠出多少還債。
一頁頁翻下去，周倩的手開始顫抖。那些冰冷的數字和簡短的記錄，像一把刻刀，勾勒出父親那些年她從未真切了解過的艱辛。她只記得自己似乎沒缺過什麼，卻不知道父親背後曾如此精打細算，甚至低聲下氣地向人借錢。
她想起父親身上那件穿了十幾年、領子都磨破了的毛衣，想起他幾乎從不參加同事的聚餐，美其名曰「在家吃健康」，想起他總是把好吃的留給她，說自己不愛吃……
武巧輝 • 4K次觀看
楓葉飛 • 2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