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抬起頭，打量了她一眼：「多少份？」
「三十份左右。」
「什麼標準？」
「最便宜的那種。」李悅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男人拿出一個單子：「一葷一素十元，兩葷一素十二元，米飯管夠。」
李悅看著單子上那些模糊的菜品圖片，心裡五味雜陳。
這就是表妹的婚宴嗎？
在這樣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訂盒飯？
「如果要三十份，能便宜點嗎？」她機械地問，仿佛在夢遊。
男人想了想：「二十九份吧，收你三百整，算是批發價了。」
二十九份，三百元。
多麼精確的數字。
李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家店的，只記得自己說「考慮一下」，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夜晚的街道上，行人匆匆，每個人都朝著自己的目的地前進。
只有她，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該何去何從。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倩倩。
「姐，媽說酒席的事你搞定了？你真厲害！怎麼做到的？」
李悅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搞定了？
她什麼時候說的？
忽然她明白了，是姑姑自以為她答應了，就跟倩倩說已經安排好了。
現在，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要麼承認自己做不到，讓姑姑和表妹失望。
要麼，就真的訂購那些盒飯。
她站在秋風中，感覺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無論選擇哪條路，都將通往一個她不願面對的未來。
第三章 妥協與掙扎
最終，李悅還是回到了那家外賣店。
她告訴自己，這是唯一的選擇。
在三百元的預算內，提供三十人份的食物，除了盒飯，別無他法。
「我訂三十份一葷一素的盒飯。」她對櫃檯後的男人說，聲音乾澀。
男人點點頭，拿出一個舊本子：「什麼時候要？付定金嗎？」
「十月二號中午。」李悅從錢包里掏出一百元，「這是定金。」
男人接過錢，潦草地寫了個收據給她。
「菜色能指定嗎？」李悅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當天看有什麼菜就做什麼，」男人面無表情，「十塊錢的盒飯，還想點菜？」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打醒了李悅。
她正在用最廉價的方式，操辦自己表妹一生中最重要的儀式之一。
走出店門時，她感覺雙腿發軟。
回到家，李悅整晚沒睡好。
她夢見姑姑憤怒的臉，倩倩失望的眼神，和親戚們的竊竊私語。
凌晨四點，她突然從床上坐起，決定取消這個瘋狂的計劃。
哪怕是自掏腰包，也要辦個像樣的婚宴。
她查看自己的銀行帳戶餘額：三千四百二十五元六角。
這個數字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房租一千五馬上就要交了，水電燃氣費加起來大概三百，手機費一百，交通費二百...
剩下的錢只夠她一個月的生活費。
如果支付婚宴費用，她將身無分文。
而且，如何向姑姑解釋？說自己貼錢了？那不等於直接打姑姑的臉嗎？
李悅陷入了兩難。
天亮後，她試著給幾家飯店打電話，詢問最便宜的包場費用。
結果依然令人絕望。
即使是那種只能容納三十人的小包廂，最低消費也要一千五起步。
這還不包括菜品。
她絕望地放下手機。
現在只剩下兩個選擇：盒飯，或者坦白自己做不到。
倩倩的微信消息打斷了她的思緒。
「姐，阿強說他想在婚宴上致辭，你覺得合適嗎？」
李悅看著這條消息，眼前浮現出表妹期待的臉。
倩倩一直是個懂事的女孩，從不提過分要求。
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啊。
怎麼能用盒飯來打發？
但現實是如此的殘酷。
李悅回復道：「當然合適，這是你們的婚禮啊。」
放下手機，她下定決心，繼續盒飯計劃。
同時，她開始尋找合適的場地。
既然食物上無法講究，至少環境要過得去。
她家附近有個社區活動中心，可以低價租用場地。
一天一百元，有簡單的桌椅和音響設備。
李悅用自己的錢預付了場地費。
這是她能為表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婚宴前一周，姑姑突然來訪。
「悅悅，婚宴準備得怎麼樣了？」姑姑一進門就問，眼睛掃視著狹小的出租屋。
「都安排好了，在社區活動中心，離我家很近。」李悅努力保持鎮定。
「菜單呢？定了什麼菜？」姑姑在舊沙發上坐下，語氣像是審問。
李悅感到一陣心虛。
「就...幾個家常菜，保證大家能吃飽。」
姑姑點點頭，出人意料地沒有追問細節。
「簡單點好，不要浪費。」她說，「倩倩那丫頭不懂事，非要嫁個窮小子，咱們就不能太張揚，免得人家說我們炫耀。」
李悅默默聽著，心裡為倩倩感到不平。
但她也知道，與姑姑爭論沒有任何意義。
「對了，」姑姑站起身準備離開，「婚宴那天我會早點來幫忙，畢竟是倩倩的大日子。」
這句話讓李悅的心跳幾乎停止。
姑姑要早點來？
那不就發現她準備的是盒飯了嗎？
但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送走姑姑後，李悅站在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
一場風暴正在醞釀，而她正處在風暴眼中。
婚宴前一天，李悅特地請了假，想去裝飾一下活動中心場地。
她買了一些彩帶和氣球，想儘量營造出喜慶的氛圍。
正當她踩著椅子挂彩帶時，倩倩突然出現了。
「姐！我來幫你！」倩倩開心地跑進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李悅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你...你怎麼來了？」她結結巴巴地問。
「媽說你在這裡準備明天的場地，我就過來看看。」倩倩環顧四周，眼中閃著感動的淚光，「謝謝你，姐，這麼用心。」
李悅感到一陣強烈的心虛。
用心？
如果表妹知道明天等待大家的是一堆廉價的盒飯，還會這麼說嗎？
「倩倩，如果...我是說如果，明天的婚宴不太完美，你會怪我嗎？」她試探著問。
倩倩笑著搖頭：「怎麼會呢？我知道媽只給了你三百塊，能辦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走上前，握住李悅的手：「姐，我真的不在乎排場，只要有你和親戚們的祝福，有阿強在身邊，我就很幸福了。」
李悅眼眶濕潤了。
多好的表妹啊，值得最好的婚宴，卻因為現實的無奈，不得不接受可能是一場災難的安排。
那一刻，她幾乎要告訴倩倩真相。
但最終，她還是咽下了已到嘴邊的話。
現在改變計劃已經太遲了。
一切都已註定。
第四章 婚宴當天
十月二日，天氣出奇地好。
陽光明媚，秋風送爽，仿佛連老天都在祝福這對新人。
李悅卻無暇欣賞這好天氣。
她一早就在社區活動中心忙碌著，最後一次檢查場地布置。
簡單而溫馨的裝飾，整齊排列的桌椅，前方小講台掛著紅色綢布——那是新人致辭的地方。
一切看起來都還不錯，如果不考慮即將上場的食物的話。
九點半，姑姑率先抵達。
她穿著一身深紅色旗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難得的笑容。
「悅悅，辛苦你了。」她環顧四周，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簡單但不失體面。」
李悅強裝鎮定：「應該的，姑姑。」
「菜品都安排好了嗎？」姑姑果然又問起了這個最讓李悅緊張的問題。
「都...安排好了，準時送達。」
姑姑似乎沒有聽出她聲音里的緊張，轉而詢問其他細節：「飲料呢？酒杯夠嗎？音響試過了嗎？」
李悅一一回答，手心全是汗。
十點開始，賓客陸續抵達。
大多是親戚們，有些熟悉的面孔，也有些李悅不太認識的遠親。
大家互相寒暄，祝福新人，氣氛熱烈而歡快。
倩倩和阿強十點半到達，一對新人穿著簡單的禮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李悅看著他們，心裡五味雜陳。
她悄悄走到角落，再次確認手機上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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