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沒等到他還錢，卻等來了大姑姐源源不斷的「索取」。
陳建紅似乎覺得，陳建軍的成功，有她一份天然的功勞。她是我們家的常客，但每次來，都不是空手走的。
「建軍，你那個朋友不是做旅遊的嗎？我們一家三口想去趟雲南，你給問問，能不能給個內部價？」
「嵐嵐，你新買的這個烤箱不錯啊，看著就高級。我家的那箇舊了，這個你先借我用用唄。」
「弟，小亮上初中了，想買個好點的手機，你這個月的獎金髮了沒？先支援你外甥一下。」
諸如此類的事情，層出不窮。
一開始，我也覺得都是一家人，能幫就幫。可次數多了，我就覺得不對味了。她要東西、要錢，從來不是商量的口氣，而是通知。好像我們給她，是天經地義。
陳建軍是個老好人，尤其對他這個姐姐，幾乎是有求必應。每次我稍有微詞，他總是那套說辭：「哎呀，她是我姐，從小我倆關係就好。她也沒什麼壞心，就是嘴巴快了點。咱們現在條件好了，幫襯她一下也是應該的。」
婆婆更是向著女兒。「建紅從小就那樣，刀子嘴豆腐心。你們是親姐弟，計較那麼多幹什麼？建軍能有今天，還不是我們老陳家的人幫襯著？」
在這個家裡，我感覺自己像個外人。我的付出，我的體諒，被他們視作理所當然。那個烤箱，借走就再也沒還回來。雲南旅遊的「內部價」，最後變成了陳建軍直接掏錢給他們報的豪華團。給外甥買手機的錢，也從來沒人提過「還」字。
這些事，我都忍了。我覺得家和萬事興，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不值得。
直到今天。
這頓飯，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它徹底擊碎了我所有的隱忍和自我安慰。
這不是三百多塊錢的事。這是尊嚴的事。
她根本沒把我當成一家人，而是當成了一個可以隨意支取的提款機。
我站在她桌前，看著她那副理所當然的嘴臉，心裡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
「姐，」我開口，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我把我那桌的單買了。你們這桌，還是你們自己結吧。」
第3章 第一次反抗
陳建紅剔牙的動作停住了。她抬起頭，眯著眼睛看我，像是不認識我一樣。
「你說什麼？」
她丈夫趙勇也停下了筷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我們。他兒子小亮則戴著耳機，自顧自地打著遊戲，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我說，我們AA制。」我重複了一遍，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但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出賣了我的情緒，「我和朋友吃飯，你們一家人吃飯，各付各的，很正常。」
陳建紅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她把牙籤「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林嵐，你這是什麼意思？不就一頓飯嗎？三百多塊錢，你至於跟我算得這麼清楚？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吃不起，占你便宜了？」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立刻吸引了更多食客的注意。我感覺無數道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
孟潔見狀，趕緊走過來，拉了拉我的胳膊，小聲說：「嵐嵐，算了，別在這兒吵，難看。」
我沒有動。我知道，如果今天我退了，以後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餘地了。
「姐，這不是錢的問題。」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這是尊重的問題。你把你的帳記在我名下，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你問過我的意見嗎？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就應該毫無怨言地為你的所有消費買單？」
這番話說出口，我自己都有些驚訝。這不像平時的我。平時的我，只會把委屈和不滿默默地吞進肚子裡。
陳建紅被我問得一時語塞，臉漲成了豬肝色。她大概從沒想過，一向溫順忍讓的弟媳，今天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直白地頂撞她。
「我……我這不是看你都去結帳了，順便的事嘛！」她強詞奪理道，「一家人，用得著說得那麼清楚嗎？建軍知道了，還不得說你小氣！」
她又搬出了陳建軍。這是她的慣用伎倆，每次我們之間有什麼不愉快，她總會把她弟弟拉出來當擋箭牌。
「他是我丈夫，不是你的。」我冷冷地回了一句，「這件事跟他沒關係。總之，你們這頓飯，我不會付錢。」
說完，我不再看她，拉著孟潔就往外走。
身後傳來陳建紅氣急敗壞的叫罵聲：「林嵐你給我站住！你什麼態度！反了你了！三百多塊錢看清你這個人了！小氣鬼！摳門！」
罵聲越來越遠，我卻一步都沒有停。
走出餐廳，外面的冷風一吹，我才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緊張的。
「嵐嵐，你沒事吧？」孟潔擔憂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就是覺得……挺沒意思的。」
「你做得對！」孟潔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早就該這樣了！你就是對她太好了，把她給慣壞了。這種人，你越是退讓，她越是得寸進尺。」
我點點頭，心裡卻是一片亂麻。我知道，這件事沒完。陳建紅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她一定會去找陳建軍告狀。
一場家庭風暴，在所難免。
回到家，我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努力平復心情。我在腦子裡預演著陳建軍回來後，我該怎麼跟他說這件事。
我要告訴他，我不是小氣，我不是在乎那三百塊錢。我在乎的是被尊重，是在乎我們這個小家的獨立性。我們不是他姐姐的附屬品。
然而，現實的走向，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
傍晚六點，陳建軍還沒回來，我的手機先響了。是婆婆打來的。
我深吸一口氣，按了接聽鍵。
「喂，媽。」
「林嵐！」電話那頭，婆婆的聲音又急又沖，帶著明顯的火氣，「我問你，你今天是不是跟你姐在外面吃飯了？你是不是為了一頓飯，把你姐扔在飯店裡了？」
看來，陳建紅已經惡人先告狀了。而且，版本還被她加工得如此不堪。
「媽，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我耐著性子解釋，「是我和朋友先在那吃飯，後來碰到了姐姐他們一家。我們是各吃各的。」
「各吃各的？」婆婆的聲音更大了，「建紅都跟我說了！她說她跟你打招呼，讓你一塊兒結帳，你當時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偷偷把自己那份結了就跑了！害得她和趙勇身上沒帶夠錢，在那兒跟服務員說了半天好話，把身份證都押那兒了才讓走人！林嵐啊林嵐，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不就一頓飯嗎？你現在日子好過了，就看不起你姐了是不是？你讓老陳家的臉往哪兒擱啊！」
我聽著電話里婆婆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氣得渾身發冷。
把身份證押在那兒？陳建紅可真會編。她手機里難道沒錢嗎？
「媽，她根本沒有提前跟我說，是自作主張讓服務員記在我帳上的。我不同意，有什麼錯嗎？」
「你沒錯？你沒錯你姐會氣得給我打電話哭？她是你大姑姐！是建軍的親姐姐！你這個做弟媳的，請她吃頓飯怎麼了？你這麼做，讓建軍怎麼做人？你是不是存心想讓我們家雞犬不寧！」
「媽，我沒有……」
「行了！我不想聽你解釋！」婆婆粗暴地打斷我，「你趕緊給你姐打個電話，跟她道歉！然後去飯店把錢付了！聽到沒有！」
說完，她「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聽著手機里的忙音，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這就是我的婆家。在他們眼裡，女兒永遠是對的，媳婦永遠是錯的。無論事實如何，我首先要做的，就是道歉和妥協。
我握著手機，坐在冰冷的沙發上，第一次對這段婚姻，對這個家庭，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第4章 丈夫的立場
晚上八點，陳建軍回來了。
他一進門，我就聞到一股酒氣。他臉色不太好，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和煩躁。
「你回來了。」我起身，幫他把公文包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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