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面的話再也聽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作響,全世界的聲音都離我遠去。
我看著門縫裡那個我愛了三年的男人的背影,他依然挺拔,依然是我熟悉的模樣。
可這一刻,他卻陌生得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白天那個為我掰卡決裂、怒斥至親的「絕世好男人」,那個將我從地獄拉回天堂的英雄,原來……
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表演。
而我,就是那個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還對他感恩戴德的,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從雲端墜入深淵,原來只需要一條簡訊的距離。
那一夜,我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身旁的顧言睡得很沉,呼吸均勻,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
是在夢裡已經拿到了我的186萬,和他妹妹一起分贓嗎?
我看著他熟睡的側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
我曾經有多愛這張臉,現在就有多憎惡。
第二天早上,顧言醒來時,我已經洗漱完畢,化好了淡妝,遮住了眼下的濃重黑眼圈。
他看到我,立刻從床上彈起來,一臉心疼地捧住我的臉。
「月月,怎麼起這麼早?昨晚沒睡好嗎?是不是還在想我媽說的那些混帳話?」
他身上還帶著睡意,眼神卻充滿了關切,那份體貼入微的模樣,完美得毫無破綻。
如果不是昨晚親耳聽見那段語音,我一定又會沉溺在他編織的溫柔陷阱里。
我強忍著甩開他手的衝動,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有,就是有點認床。老公,謝謝你,昨天要不是你……」
我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個受盡委屈、但被丈夫保護後充滿感激的小女人形象。
「傻瓜。」他將我擁入懷中,下巴抵著我的頭頂,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跟我還說什麼謝。我是你丈夫,保護你是我的天職。」
「我媽就是老糊塗了,你別往心裡去。以後我們少回去,眼不見心不煩。」
他一邊說,一邊幫我準備早餐,煎蛋,熱牛奶,烤麵包,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愛意。
他就這樣,用無微不至的體貼,在我心上反覆碾壓。
我坐在餐桌前,機械地咀嚼著他親手做的早餐,味同嚼蠟。
心裡卻在飛速地思考。
我不能就這麼拆穿他。
我沒有任何證據。
昨晚的語音我沒有錄下來,就算我說出去,他也可以反咬一口說是我精神錯亂。
到時候,在所有人眼裡,我就是一個挑撥離間、恩將仇報的惡毒女人。
而他,依舊是那個為了保護妻子不惜與母親決裂的「絕世好男人」。
我必須冷靜,必須找到證據。
我放下刀叉,抬起頭,故作大度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老公,我想了想,媽說得也有點道理。思思畢竟是你親妹妹,我們一分錢不給,你夾在中間也難做。」
「要不……我們還是拿個十幾二十萬給她吧?就當是……破財消災了。我不想你為了我,跟家裡人鬧得這麼僵。」
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聽到我的話,顧言的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川字,他想也沒想,就義正詞嚴地拒絕了。
「不行!月月,你怎麼能這麼想?」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這是原則問題!這次給了十幾萬,下次她們就會要幾十萬!這個頭絕對不能開!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她們拿捏!」
他看著我,滿眼的「為你著想」,滿臉的「正義凜然」。
這場戲,演得可真好啊。
好到連我都差點要為他鼓掌了。
我內心一片冰冷,臉上卻適時地流露出感動和崇拜。
「老公,你真好。都怪我,想法太簡單了。還是你考慮得周到。」我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羞愧,「我聽你的,一分都不給!」
他滿意地笑了,摸了摸我的頭:「這才乖。」
接下來的兩天,他對我加倍體貼,噓寒問暖,幾乎把我寵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
而我,也盡心盡力地扮演著一個沉浸在幸福中、對丈夫言聽計從的「傻白甜」妻子。
周六下午,我假裝吃完午飯犯困,回房間午睡。
顧言輕手輕腳地幫我關上門。
我立刻從床上坐起,耳朵貼在了冰冷的門板上。
果然,沒過多久,客廳里就傳來了他刻意壓低的聲音。
他走到了陽台去打電話。
我們家的陽台和臥室只隔了一扇玻璃推拉門,隔音效果並不好。
我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玻璃門上。
這一次,我聽得清清楚楚。
「思思,跟你說了多少遍,別給我打電話!發信息!」
電話那頭,傳來顧思思委屈又焦急的聲音:「哥!我快撐不住了!那些人又來催債了,說再不還錢就要去我們家找媽!我好怕!」
「慌什麼!」顧言呵斥道,「你這幾天先別回家,就說出去旅遊了,找個便宜的酒店住下。媽那邊我來安撫,別壞了我的事!」
「可是錢……」
「錢的事你不用管!我已經有計劃了!」顧言的聲音壓得更低,但語氣里的自信和掌控欲卻透了出來,「你那些債,等錢到手一次性解決!記住,這幾天誰的電話都別接,尤其是我的!就當自己人間蒸發了!一切按我說的做!」
掛斷電話,陽台上一片死寂。
我靠著冰冷的玻璃門,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原來如此。
原來小姑子顧思思在外面欠了巨額債務。
這才是他們一家人上演這場「奪產大戲」的真正動機!
什麼給小姑子添嫁妝,什麼怕婆家看不起,全都是冠冕堂皇的藉口!
他們就是要把我當成一隻肥羊,宰了,用我的血肉去填補顧思思那個無底洞!
而我的丈夫,顧言,就是這場騙局的總導演!
從婆婆唱黑臉逼迫,到他唱紅臉「英雄救美」,再到後面的計劃,全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憤怒和噁心像是藤蔓一樣,死死纏住了我的心臟,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回到房間,走到梳妝檯前,看著鏡子裡那個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自己。
沈月,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我拉開梳妝檯最深處的抽屜,從一堆雜物里,翻出了一個許久未用的黑色錄音筆。
那是我剛做文職時,為了記錄會議內容買的。後來因為工作用不上,就一直被遺忘在了角落。
我緊緊地將它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外殼硌得我掌心生疼。
這股疼痛,卻讓我混亂的大腦瞬間清醒過來。
顧言,顧思思,許莉……
你們不是喜歡演戲嗎?
好啊。
那我就陪你們,把這場戲,演到最後。
只是,誰是獵物,誰是獵人,還說不定呢!
接下來的幾天,家裡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
顧言不再提他母親和妹妹,仿佛那場激烈的爭吵從未發生過。
他每天準時下班,給我帶各種我喜歡吃的小零食,周末還主動包攬了所有家務。
他越是這樣「體貼」,我心裡就越是發冷。
我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在等,等我徹底放下戒心,等一個拋出他「投資計劃」的最佳時機。
果不其然,周三晚上,顧言下班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個精緻的牛皮紙文件袋。
他獻寶似的將文件袋遞到我面前,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
「月月!我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我故作不解地打開文件袋,裡面是一份製作精美的項目計劃書。
「這是什麼?」
「一個投資項目!」他坐到我身邊,攬住我的肩膀,指著計劃書上的內容,開始了他聲情並茂的表演。
「我一個做風投的朋友,最近拿到了一個內部項目,關於新能源汽車電池的,前景非常好!但是啟動資金還差一點,所以勻了一部分額度出來給我們這些『自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