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則很平靜,甚至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這「和諧」的一幕。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婆婆似乎有些微醺,話更多了,又開始老生常談。
「家和萬事興!你們看看,現在多好!浩子一家住得舒服,我這心裡就踏實了。小偉和李梅呢,有能力,不靠家裡也一樣過得好!我這當媽的,心裡有桿秤,最公平了!」
李梅聽著這話,臉上的笑容加深了。
她優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後,緩緩地從自己隨身帶來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媽,說到公平,我這兒也有份文件,想請您過目一下。」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所有的談笑。
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手上那份厚厚的文件上。
婆婆愣了一下,顯然沒反應過來,帶著醉意笑道:「啥文件啊?公司發的獎金啊?」
李梅沒有笑,她將文件打開,翻到最關鍵的一頁,然後輕輕轉過去,推到婆婆面前。
「不是獎金。是關於張偉自願放棄的那套房產份額的等價補償協議,以及,我和張偉的離婚協議書。」
「啪嗒!」
婆婆手裡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她的笑容徹底僵在臉上,眼睛猛地瞪大,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兩份文件。
尤其是「離婚協議書」那幾個加粗的黑體字,像針一樣刺進她的眼睛。
全家人都傻眼了,空氣仿佛凝固了。
張偉猛地抬起頭,臉色煞白:「李梅!你……」
王莉和張浩也驚呆了,張著嘴說不出話。

李梅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媽,您說得對,自己的東西,自己分配,公平得很。」
「您把三套房都給了您小兒子,這是您的權利,我們沒意見。」
「張偉自願簽字放棄,這是他的選擇,我尊重。」
「但我的未來,我的婚姻,是我自己的東西。怎麼分配,我說了算。」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每一張震驚的臉,最後落在婆婆那張慘白失措的臉上。
「既然在這個家裡,付出和回報從來不需要對等,既然丈夫的責任就是無條件順從母親而無需考慮妻子,那麼這樣的家庭,這樣的婚姻,我不要了。」
「這份離婚協議,張偉你也簽一下字吧。就像當初簽字放棄房產一樣,爽快一點。」
婆婆徹底傻眼了,嘴唇哆嗦著,看著那份離婚協議,又看看臉色死灰的大兒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精心維持的「和諧」假象,在她最志得意滿的時刻,被李梅用最冷靜的方式,砸得粉碎。
第五章:無法承受的「公平」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餐廳。
方才的歡聲笑語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
窗外江景依舊璀璨,卻無人再有心情欣賞。

婆婆趙桂芳的手抖得厲害,想去拿那份離婚協議,卻幾次都沒拿起來。
她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醉意早已被驚嚇驅散。
「你……李梅……你胡說八道什麼!離什麼婚!」她的聲音尖利而慌亂,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媽,我沒胡說。」李梅的語氣冷靜得近乎殘酷,「從張偉簽字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在考慮這件事了。我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間,告訴大家這個『公平』的決定。」
張偉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不同意!李梅!我不同意離婚!」他急聲道,額頭上青筋凸起,「那房子……那房子的事是我不對,但我……」
「但是你選擇了你媽,你弟弟,不是嗎?」李梅打斷他,目光銳利地看向他,「在你心裡,妻子的感受和家庭的未來,永遠排在後面。一次這樣,次次都會這樣。我累了,不想再爭了,也不想再等了。」
王莉反應過來,試圖打圓場,聲音乾巴巴的:「嫂子,你看你,這是幹嘛呀……大好日子的,何必說這種氣話嚇唬媽呢……一家人……」
「我不是你嫂子。」李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就不是了。而且,我也不是在嚇唬誰,我是通知你們我的決定。」
她目光重新回到婆婆臉上。
「媽,您不是一直說浩子家困難,需要我們讓著嗎?現在好了,離婚後,張偉可以搬回來和您一起住,好好當他的孝子賢孫。他的工資,可以全部拿來幫襯他『困難』的弟弟,我絕不干涉。這不是更符合您『公平』的標準嗎?」

婆婆被這番話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她看著大兒子痛苦的表情,又看看小兒子兒媳驚慌失措的樣子,再看著李梅冰冷決絕的眼神。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巨大的一個錯誤。
她以為大兒子老實,大兒媳能忍,就可以隨意拿捏。
她以為用「孝順」和「家庭和睦」的大帽子壓著,就能永遠維持這種不公平的分配。
卻沒想到,沉默的火山一旦爆發,竟有如此毀滅性的力量。
她一直偏袒的小家,看似得到了所有房產,實則目光短淺,未來未必能過好。
而她一直忽視和索取的大兒子一家,才是這個家族真正穩定和希望的基石。
如今,這塊基石,被她親手推開了。
「不……不能離……」婆婆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第一次在李梅面前露出了近乎哀求的神色,「李梅,是媽錯了……媽老糊塗了……那房子……那房子我們再商量……」
「晚了,媽。」李梅輕輕搖頭,眼神里沒有一絲動搖,「字,已經簽了。有些決定,做了就無法回頭。就像您分配房產,就像張偉簽字放棄,就像我,決定離開。」
她拿起包,站起身。
「你們慢慢吃,團圓飯別因為我浪費了。」
她對著目瞪口呆的一家人微微頷首,轉身,毫不猶豫地走向門口。
背影決絕而挺拔。
身後,傳來婆婆徹底崩潰的哭聲和張偉痛苦的呼喚。
以及杯盤狼藉的混亂聲響。
但這都與她無關了。
她從那個看似繁華、實則冰冷傾斜的家裡走了出來,走向屬於自己的、真正公平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