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人扶住我的肩膀幫我穩住身形。
心臟好像被人攥在了掌心裡反覆揉搓。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可說出口的話還是尖銳地破了音。
「報警!立刻報警!」
掛了電話,我跌跌撞撞往停車的地方跑。
茫然、恐慌和巨大的恐懼攥住了我的心神。
身後裴序南喊了我好多聲我才聽到。
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驚懼讓我忍不住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
「暖暖不見了,裴序南……」
後面裴序南說了什麼,我一個字也不記得。
只記得他指尖在抖,握著我的手手心滿是冷汗。
警方效率很高,很快通過監控鎖定了可能帶走暖暖的人。
對方穿著一身黑衣黑褲,衛衣帽子套在頭上,還戴著大大的口罩和墨鏡。
雖然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陳茉茉。
確定的那一刻,我用盡全身力氣揚手甩了裴序南一耳光。
「我女兒要是有事,我要你和陳茉茉償命!」
這一巴掌用盡了我全身所有的力氣。
我無力地蹲在地上,第一次忍不住淚流滿面。
「裴序南,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為什麼,她為什麼不能沖我來,要帶走暖暖?」
裴序南彎腰想要把我抱進懷裡。
他紅著眼眼底是破碎的淚痕:「對不起,都怪我……」
我看著這張我當初一見鍾情的臉,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為什麼喜歡上的偏偏是他。
在遍地監控的今天,雖然陳茉茉有意隱藏,可她的蹤跡也不難找。
更何況,她還主動給我和裴序南發了消息。
消息只有三個字:【北明山。】
同時,警方也查到了陳茉茉最後出現的地方,正是北明山。
13
在趕到北明山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暖暖怕不怕,哭沒哭,她平時對著我笑的樣子。
她還那么小,我不懂陳茉茉怎麼下得了手。
北明山有一塊直上直下的斷崖。
陳茉茉就在那裡等著我們。
她遠遠地站在斷崖邊,懷裡抱著的小毛毯熟悉極了,正是暖暖失蹤時裹在身上的。
我目眥欲裂,強忍著衝上去把孩子搶回來的衝動。
裴序南上前一步。
「茉茉,把孩子還給我好不好?」
陳茉茉歪頭一笑,眼神瘋狂而熱忱。
「序南,你說我把這個孩子丟下去好不好?」
我大喊:「不可以!」
陳茉茉卻看也不看我,她只盯著裴序南。
「她生了你的孩子,你就再也放不下她了,為什麼?因為我不能生嗎?」
我一愣,只聽到陳茉茉繼續說,「可我也是為了救你才落水,害得我沒了生育能力的,序南,你欠我的。」
裴序南靜靜地看著陳茉茉,他沉默了許久,可再開口,說出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
「我不欠你的,當年你不是為了救我落的水,是你非要水上漂的氣球,推我下水給你撿氣球,結果自己也腳下不穩掉下水的。謊言說多了,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自己。」
陳茉茉聞言眼眶逐漸瞪大,接著,她崩潰地抱住頭。
「你胡說!你不是說你都忘了嗎?就是你欠我的,就是你欠我的!你只能做我的丈夫,跟我生孩子,這個小鬼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我看著這堪稱戲劇性的一幕,卻根本無暇去思考他們說的話。
我全部注意力都被陳茉茉懷裡的小嬰兒吸引了注意力。
她在陳茉茉懷裡一動不動,甚至陳茉茉這麼大聲,她連哭也沒哭一聲。
裴序南很明顯也察覺到了。
他不動聲色地朝陳茉茉靠近。
「茉茉,你是想嫁給我, 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嗎?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你別做傻事,把暖暖給我好不好?」
陳茉茉聽到他這樣說, 突然笑了, 她滿眼憧憬地看著裴序南。
「序南, 這可是你說的, 那你要答應我, 離那個女人遠遠的!」
她目光怨毒地看向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對我好都是為了氣那個女人, 你氣她喜歡你但是卻用錢羞辱你, 也氣她的三年之約。
「甚至在她提離婚後氣得要死卻沒立場反駁, 所以變本加厲地利用我, 試探她的感情, 可是沒想到,她真的被你氣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茉茉就像一個瘋子。
她說的那些話我已經全然不在乎了。
裴序南是否愛我,是否愛得彆扭而笨拙,我都已經無所謂。
我只在乎女兒。
我跟在裴序南身後,試圖靠近陳茉茉。
可是我剛一動,陳茉茉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你站住不許動!」
她聲音尖銳刺耳, 又向崖邊走了一步。
我膽戰心驚,站在原地半步不敢再動。
陳茉茉又看向裴序南。
「序南,你過來,你來拉我, 我們一起走,辦一個屬於我們的婚禮, 好不好。」
裴序南點頭說:「好。」
慢慢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在距離陳茉茉只有一步之遙時,他伸出手, 像是要把陳茉茉連同孩子一起抱進懷裡。
可下一秒, 陳茉茉猛地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整個身體往後倒去。
14
「你這個騙子,都是騙我的,你的愛早就給沈意歌了,活著我不能跟你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吧。」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我拼盡全力撲上去,可卻連裴序南的一片一角也沒能抓住。
「暖暖——」
我的孩子……
她做錯了什麼。
耳邊風聲呼嘯。
有那麼一瞬間,我也想跟著跳下去。
可耳邊忽然捕捉到一絲細微的哭泣聲。
是小孩子的哭聲?
我一愣, 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朝著哭聲撲了過去。
懸崖邊上半人高的草叢裡。
穿著米奇小外套,裹著一塊陌生毯子的暖暖哭紅了臉。
看到我, 她忽然止住了哭。
朝我咧嘴露出一個軟軟的笑。
15
看來是被我那句話整破防了。
「-遠」他們被崖壁上的老樹攔了一下,僥倖撿回一條命。
可裴序南摔斷了兩條腿。
而陳茉茉傷得更重,摔斷了脊柱,從今往後只有脖子以上的地方才能動。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最後會放過暖暖。
只是因著這一點, 我最終沒有選擇起訴她。
我帶著暖暖走的那天, 裴序南坐在輪椅上送我們。
暖暖用陌生的眼神打量著裴序南。
他目光流連在我們母女倆身上,眼底滿是不舍。
「你還會回來嗎?」
我看著他,28 歲頹廢滄桑的裴序南和 20 歲意氣風發的裴序南在眼前重合。
可當初那股心動, 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笑了笑,帶著釋然。
「不回來了。」
轉身前,我似乎看到一滴淚划過裴序南的臉頰。
不太好看。
遠不如飛機划過雲層時壯闊燦爛。
-完-























